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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料定吐蕃一定会来报仇,同时他也料定,队伍之中,有吐蕃人的细作,正在把唐军的一举一动向着吐蕃通风报信。
    崔晔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就像是当年在羁縻州,一千的长安使团尽数覆灭一样,命运似乎又发出了不怀好意的yīn森狞笑。
    只是这一次,崔晔想要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当揭下索元礼面罩的时候,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做到了。
    这一场遭逢战,gān净利落,消灭了吐蕃五千jīng锐以及三千援军,吐蕃经这一战,元气大伤,不敢再跟大唐争锋,又加上其他西域小国纷纷归顺大唐,吐蕃便也派了使臣入长安求和,大唐如愿以偿收回了安西四镇,边陲得来了久违的和平。
    至于唐军方面,在战场上将索元礼拿住后,崔晔并没有即刻叫人把他处死,而是让人密切地将他看管起来。
    索元礼向来喜爱以酷刑审讯人,现在沦落为阶下囚,可惜这会儿没有棋逢对手的以同样高明的手段对待他,所以索元礼并没有即刻招认什么。
    而在军中跟索元礼私通的细作也找了出来,正是周王李显手底下的一名副将,也就是陪同崔晔跟武承嗣前往于阗的那人。
    崔晔曾去看了索元礼一次,那胡人被捆绑在柱子上,看着崔晔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惧怕,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狠毒残忍。
    他道:崔天官,你想怎么样,把我带回长安,让我供认出梁侯吗?
    崔晔道:你既然知道,何不痛快供认了。
    索元礼道:我跟你们说过,我混在吐蕃军中,并不是反叛大唐,我是想趁机得些有用的qíng报而已,你们如果非要把那通敌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可是想错了。
    桓彦范道:那你这细作做的可真不得了,临阵的时候还杀了我们的士兵来向吐蕃人表忠心呢?
    索元礼振振有辞:我那是失手,并不是故意的,两军jiāo战,谁能保证杀眯了眼没有个失手错脚的?
    桓彦范叹道:我早听说阁下的恶名昭彰,没想到狡辩的功力倒也一流。
    唇枪舌战至此,有人骂道:他妈的,跟这个贱人嚼什么舌,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没想到竟连通敌叛国的大逆之罪也能做的出来!
    原来是周国公武承嗣走了进来,武承嗣已经听说了索元礼勾结吐蕃,想要尽灭唐军之事,还是让他受了那场惊吓的元凶,他走进来后,不由分说在索元礼脸上左右开弓先打了两个耳光,又道:弄脏了我的手!你不要嘴硬,我自然有的是人跟办法来泡制你。
    索元礼被打了两下,这种手段对他来说却是看不入眼,索元礼看向崔晔,道:你们若想杀了我或者屈打成招,容易。
    武承嗣指着他说:你等着!他也对崔晔道:把他带回长安,给丘神勣处置,我听说他最近弄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意,正好给他试试!
    索元礼听了这句,才有些色变,他当然知道丘神勣是何许人也,虽然比自己略差一些,可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武承嗣见他面露惧色,得意笑道:我还听说你在洛州发明了好些个奇妙的bī供手段,不如让丘神勣试一试,你觉着怎么样?
    索元礼脸色发青,他咽了口唾液,最终看向崔晔:天官,你该不会真的用那些卑劣手段来对待我吧。
    崔晔扫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开,索元礼睁大双眼叫道:崔晔!好歹我曾经救过你!
    桓彦范正要跟崔晔走开,闻言回头看去。
    武承嗣却不由分说,早飞起一脚踹中了索元礼的肚子:闭上你的鸟嘴,也不看看你那张脸,你救天官?我呸,你是做梦!
    索元礼给他踹的一口气上不来,竟晕了过去。
    桓彦范陪着崔晔出外,心里疑惑索元礼说的那句话。
    他看一眼崔晔,想问,却又有些胆虚。
    正在心里默默寻思那句话的由来,前方崔晔忽然身形一晃。
    幸而桓彦范反应一流,忙上前将他扶住:天官?
    崔晔定了定神,脸上毫无血色,想要开口,却又倦怠地合起双眸,眉心皱蹙,竟已经昏厥过去。
    崔晔身体本就不佳,只该好生保养,却偏偏鞍马劳顿,又因涉及战事,越发耗尽心血。
    跟吐蕃之战偏偏不同以往,对崔晔来说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导致他使团覆灭的那一场惨绝人寰。
    所以先前在长安的时候,听说李贤举荐,他逐渐地也下定决心,这是一次战事危机,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一定要亲自前来,一则为公,一则为私,大是关乎大唐国运,小,是为了当初千条xing命,讨回公道,于公于私,一定要有个结果。
    这多日来他看似笃定淡然,成竹在胸,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谋划计算,跟武承嗣带队去当诱饵,以身犯险,时机若是拿捏的不好,哪一步若是出了差错,这一队人马就会像是之前他所领的那队一样甚至死得更惨。
    如今战事平定,要捉拿的人也已经在囊中,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烈日。
    残旗。
    哀鸣着挣扎,终于倒地不起的马匹。
    以及数不清的尸首,横七竖八,扭曲变形,面目各异,经过狂风烈日的折磨,原本新鲜的血都gān涸成了暗黑色。
    他转开头,眼睛眨了眨,看见了盘旋在天际的等待进食的秃鹫。
    那一次,崔晔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就在一只秃鹫试着要来啄他的时候,有个声音用吐蕃语叫道:这里还有个活的。
    然后,他被粗bào的拉了起来,栓在了马背之后。
    像是一具尸首,又像是毫无生命的布袋,马儿拖着他,身体擦过被晒的滚烫的huáng沙,掠过坚硬冰冷的岩石,这条路并不是路,而像是一个漫长的、似乎没有边际的酷刑。
    他竟然还能活下来,竟然并没有死,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毒的奇迹,仿佛是想让他活着多经受一些折磨。
    他像是其他被俘虏的各族之人一样,被上了手铐脚镣,关押在囚栏里。
    吐蕃折磨囚犯跟奴隶的手段,超乎人的想象,就像是在一个活生生的地狱里。
    直到那天,吐蕃人将他拉了出来,正要动手的时候,有个蒙面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露在外头的双眼里是遮不住的惊骇,也许还有一丝狂喜。
    这个蒙面人将他从吐蕃赞普的手中买了出来。
    当时他因受伤过重,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记得那蒙面人跟看珍禽异shòu似的打量他。
    他们仍是束缚着他的手脚,似乎要押他去一个地方。
    他虽然表面仍是沉默并不反抗,心里却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
    暗中观察跟谋划了数天,终于,在一次夜宿的时候,他挣脱了木笼,击倒守卫,一鼓作气地逃了出来。
    荒漠之中,沟谷之中,糙地,雪山他不知道奔逃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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