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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绑匪闻言,有些迟疑。
    慕少卿观颜察色,也醒悟过来,直言:“就算你拿到赎金,杀了我们,带着那么大一笔钱,怕是也难逃追捕。不如你将难处说来听听,我替你解决此事!然后各归各路,就当没发生过绑架这事。我慕家从商多年,诚信待人,说话有一句算一句。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绑匪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脸上凶悍之色消失,竟抱着头呜呜哭了:“是妙红院的小银花,俺稀罕她,她也想嫁给俺,可是俺拿不出她的赎身银子,于是她想偷偷跟俺跑,结果被逮住了,他们说让我明天拿出五千块大洋赔,否则就把小银花沉黄浦江里去,俺一个卖苦力的哪有那么多钱?他们就教俺去抢劫,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大爷,要是你帮我救救小银花,俺做牛做马报答你。”话一开头,感情就如决堤的水,伪装的坚强再也拦不住。
    沈静好柔声安慰,满是同情。
    站起来铁塔似的山东大汉,在女孩温柔声音里,哭得像泪人儿。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比戏剧更出乎意料。
    慕少卿愣愣地看着沈静好,她竟是那么的美丽、勇敢、忠贞、坚强、聪慧,侠骨铮铮,怪不得身边所有人都喜欢她,唯独他自己有眼无珠,错看了这善良的女孩。沈静好是白开水没错,可是白开水能泡出最香醇的茶、酿出最甜美的酒,而茶和酒却不能再化成纯净的水,她拥有无尽的未来,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去留意和察觉。
    错了,一切都错了。
    值得爱的人一直在身边。
    虞姬的影子,沈静好的影子,在夕阳下渐渐重叠,让他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怕它因跳跃速度太快而脱出胸腔。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挽回这愚蠢的错误。
    【拾】
    绑匪名刘大山,是码头上卖苦力的,小银花是黄金荣的孝子孝孙旗下的一个山东妓女,两人感情很深,因为私奔逃亡,那妓院的头头想用她来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慕少卿信守承诺,在刘大山与沈静好期待的目光下,打了好些电话,托了许多人情,找旧同学、好友去说情,终于让对方同意将赎金减至一千大洋,放小银花接出来与刘大山团聚,也把枪支附上大笔谢罪金送还给被盗的警察,看在事情并未闹大的份上,总算得了谅解。
    刘大山与小银花终得团聚,磕头不已,发誓要终生报答慕家救命之恩。
    为免留在上海被人报复,慕少卿打发他们去慕家在乡下的庄子做事。
    忙完所有一切,已是两天后的事。
    夜深人静,慕少卿揉着酸痛的肩膀,放下笔,书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沈静好捧着盏香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放在书桌上,然后要转身离去。
    “等等!”慕少卿拉住了她的手,将这几天的疑惑提出,“我记得你奶奶并不是山东人,你身边应该也没有山东人,顶多是服侍了我那山东来的奶奶几年,为何山东话能说得那么好?”
    沈静好悄悄瞄了他一眼,轻轻挣,却挣不开,低头道:“你奶奶只会说家乡话,家里人没人听得懂。大伙儿都很难和她沟通,所以她很寂寞,脾气也变得很坏,我是为了陪她说话解闷,特意学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慕少卿问:“我奶奶那边的话可不好学。”
    沈静好认真说:“贵在用心。”
    美玉蒙尘,在旧规矩的教条下,她的聪慧与才华无人发觉。
    慕少卿将她拉至身边,俯下身去,埋在她乌黑的发间,轻轻说:“对不起。”
    时间悄悄流动,墙上的西洋挂钟忽然响了,连续敲了十二下,清脆悦耳。
    沈静好终于开口:“夫君何须道歉,夜深了,要早点歇息。”
    慕少卿揽住了她的腰:“静好,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为以前的事真心真意地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其实,前日你让我独自离开险境的时候,我已原谅你了,我只是害怕,”沈静好的泪珠一滴滴往下流,“我害怕自己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离不开你,等你走后,我再也无法忍受孤独和寂寞……”
    “不会的,”慕少卿紧紧地抱着她,唯恐放手便会消失:“是我有眼无珠,错看贤妻,我带你去美国,把旧教条全丢了,你想念多少书就念多少书,读大学,你是所有女子里最耀眼的明珠,你才是我的虞姬……”
    沈静好不自信地问:“外国话我真的能学会吗?”
    慕少卿果断:“英语比我奶奶的山东话容易多了。”
    沈静好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我怕我给你丢脸,闹笑话……”
    慕少卿:“谁笑话你,我就给你骂回去!敢笑我媳妇,别想做朋友了!”
    沈静好迟疑:“可是……”
    慕少卿顺手拉下开关:“别担心,你是最好的。”
    灯光骤然熄灭,娇羞月色透过淡淡窗帘,映出一个吻。
    不要错过好时光。
    【拾壹】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
    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五日,梅兰芳在北京人民剧场上演创编新戏《穆桂英挂帅》,一对中年夫妻,携手来剧院观赏。男子穿着西服,高大潇洒,风度翩翩,女子身着洋装,姿态高雅,气质非凡。
    两人看得全神贯注,十指相扣,恩爱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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