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笑眯眯地说,“老佛爷真是圣心慈悲,进宫也忘不了儿时玩伴,这不?让洒家来请周夫人去陪她说说闲话,若是能哄老佛爷开心,日后荣华富贵必不可少,可别忘了洒家。”他并不知两位女人过去的恩怨,以为这乡下女人就要抱上太后的大腿,飞黄腾达,不但没有为难,语气里还很是巴结。
杏珍的心如堕冰窟,她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叶赫那拉·杏贞终究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杏贞求助地看向丈夫,哭着说出往事。
周老虎看了她半晌,低语几句,忽然出手,重重一巴掌抽去她脸上,几乎把她打傻了,紧接着是暴风骤雨的殴打,全部落在她脸上,紧接着是疯狂的咆哮:“贼婆娘!贱娘们!扫把星!你害苦了全家!我早看你不顺眼了!全身都是贱骨头!真他娘的就是欠打!早知道太后不会照看你,老子沾不到光还怕什么?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一天不打你三顿!老子就不叫老虎!我家要给你害苦了啊!”
当夜,女人的痛哭声、哀求声和男人的皮鞭声、咆哮声持续了一整夜。
【拾】
第二天,杏珍穿着俗气的绸裙,上面还有压箱底的折痕,身上带着几样粗糙的金首饰,活像个爆发的地主婆,然后顶着满脸青紫伤痕进宫,引来无数小宫女的嘲笑。
慈禧穿掐丝凤凰百鸟青色袄子,披雪狐缂丝卦,脚上穿着蓝色缎绣荷花鲤鱼纹花盆底鞋,鞋尖上的珍珠足足有拇指大,满身带着玻璃种绿翡翠,还有数串硕大的东珠,珠光宝气,压不住的富贵风范,旁边贵妇们一个比一个殷勤,将她拥在中间曲意讨好,百般奉承,尤其是站在旁边的那位不知谁家夫人,巴结的腰都快弯地上去了,似乎恨不得跪下替她舔鞋尖。
大伙看见杏珍身上的伤,很是惊愕,一时也忘了嘲笑。
杏珍行完礼后,冲着杏贞就嚎啕大哭,委屈得不能自已:“好姐姐,乡下的日子我是实在不下去了,我男人不是个东西,在外还要张脸,装得个彬彬君子,在家粗俗不堪,喝醉就打女人,求求你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给我做主,让他以后别打我了。”
看见她哭得凄惨,慈禧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倒念起旧情,和蔼了许多,她乐呵呵地安慰:“夫妻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所谓出嫁从夫,这些事情姐姐也不好插手的,好好训斥几句就算了。”
杏珍继续哭:“妹妹怎么就那么命苦,嫁了个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
慈禧继续安慰:“小夫妻日子都是这样的,熬多几年便好了。”
杏珍又是哭又是求,满脸眼泪鼻涕,慈禧硬着心肠,就是不肯替她做主,最后是乐呵呵地赏赐了些东西,把她送了出宫。然后故作感叹地对贵妇们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时候她家富贵,人人夸赞,怎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可怜。”
贵妇们纷纷附和:“都是命中注定,老佛爷才是真正的富贵。”
慈禧大慰,开怀。
【拾壹】
何杏珍,你痛快地哭吧。
我叶赫那拉·杏贞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父母、丈夫、儿子统统是踏脚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路,整个天下都跪在我的脚前。
额娘,我做到了。
爱情、亲情、友情,算什么东西?
天真无邪总将死去,不择手段的才是胜利者。
我将紧紧握住胜利的果实,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孤独、寂寞、万人唾骂,我无惧。
我是历史的胜利者,将载入史书,流传千古。
【拾贰】
杏珍带着赏赐离开宫中,为了避开慈禧的怨恨与报复,她的丈夫已用最快的速度变卖家产,联系了相熟的海商,准备出海避祸。待她平安回到家中,坐立不安的周老虎总算松了口气,心疼地揉着她红肿的脸蛋:“对不起,我把你打疼了吗?打轻了怕你过不了太后那关,心里急得慌,打重了我想着你受伤,心里疼得慌,对不起……”
“不疼,”杏珍握着丈夫的手,摇摇头,含泪道,“对不起,为了我让你背井离乡,茫茫远洋,不知以后的日子……”
“不怕不怕,你夫君最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天天种田也差不多种腻了,是时候换地方了,”周老虎连连摇头,“你以前和我说故事,说海外遍地是黄金,有长脖子的鹿,不会飞的鸟,比大象还大的鱼,新奇得很,我真想去看看,夫人可得陪我看。”
杏珍笑了:“好,我陪你,咱们出海去。”
“哪里都陪我去?”
“哪里都陪你去。”
“离开家乡,远走天涯,你会伤心吗?”
“不管天涯海角,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船儿起锚,向远方飘去。
海外又是一片新天地。
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四十七年,残暴奢侈,政治上采取高压手段,对儿子同治皇帝的操控亦极严苛,家人除袭“承恩公”虚爵外,并人可干涉朝政。
甲午之后,在愚民愚政的义和团失败后,引来了八国联军,签订了《辛丑条约》,使中国沦落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国运衰败近百年。
【民国】
花衫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