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亲眼见过谢淮舟的易感期是什么状态,但是根据过往病例的资料,他也能猜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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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亦在圆桌前坐了许久,他的影子凝固在墙上,在初晨的阳光里,像一只落魄的鸟。
他想,也不知道谢淮舟的这个病,真正折磨到底是谁?
他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刚才的那个梦。
他知道梦是假的,如今的谢淮舟大权在握,不需要他的怜惜。
可他却也清晰地记得,刚才在梦里,眼睁睁看着谢淮舟被推走的那一刻,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得谢淮舟平安。
他喝掉了已经冷掉的咖啡,把杯子洗了,厨房收拾好,出门去接昨天外宿的楚小年。
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照旧陪楚小年去了次游乐场,跟曲溪约了几次饭。
但是一周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又去了一次白川,一个人去看了金色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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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现在是枯水期,金色瀑布的景点内几乎没有人,列车内的游客很少,三三两两,顾谨亦一个人坐在包厢内,望着窗外寂静无声的雪。
枯水期的金色瀑布不算好看,只有苍凉陡峭的悬崖,空旷得如另一个世界。
顾谨亦额头靠在玻璃窗上,想起上一次,谢淮舟坐在他对面。
他问谢淮舟,是不是喜欢他?
他从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如果不是谢淮舟流露出的喜欢实在让他心惊,他根本不会提出这样的提问。
而谢淮舟轻描淡写地反驳了他。
“我并不喜欢你,我爱你。”
顾谨亦想起这句话,嘴唇轻轻地勾起来。
当年他被抛弃在疗养院,无望地等着傅沉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在辗转反侧地想过,傅沉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当他躺在手术台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问题。
而等他跟楚觅云结婚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想,傅沉大概是没有爱过他的。
他的爱情只是一场欺骗,所以他才会被这么轻易地丢下了他。
他这一场枯等,说穿了,只能算自作多情。
可谁能想到,多年后,他跟谢淮舟坐在金色瀑布前,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列车里。
他会重新得到这一句“我爱你”。
这困扰了他六年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谢淮舟的信息素缺失症就是答案。
信息素缺失症,别名“失偶症”,患者几乎都是失去了伴侣的alpha,因为从心底无法接受失去伴侣的事实,才会患上这种疾病。
当年在疗养院里,谢淮舟的信息素虽然被掩盖了等级,却一直很稳定,他们当初也没有到最终标记那一步。
然而六年后再见,谢淮舟却患上了“信息素缺失症”,药石罔效,只有他的信息素可救。
所以他知道,谢淮舟没有说谎。
这六年里,谢淮舟真的爱着他。
也许这不是他想象里温柔美好的爱情,却是谢淮舟能给出的全部。
顾谨亦轻轻闭上了眼。
他不知道当年在手术台的自己,如果知道这个答案,会不会有一丝释怀。
但他在这一刻,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他认输了。
不是输给谢淮舟,而是输给了自己。
他不想让谢淮舟也无望地等待了。
谢淮舟曾经对他很坏,给了他最绝望不堪的回忆。
可他这人向来没出息,舍不得让谢淮舟跟他一样痛苦。
第48章 归来
因为处在枯水期,金色瀑布关闭得要比汛期早上不少,顾谨亦从瀑布的景区离开,又沿着白川的街道又走了走。
现在正是黄昏,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却已经亮了起来,映着白川的细雪,十分漂亮。
他走过一个街角,发现今天有人在白川结婚,举办的还是罗塞尔星的传统婚礼。
罗塞尔星的传统是要在日落时分举行仪式,新娘身披白纱,浑身缠满了珠宝,一双金色的鞋子踩在白雪上,新郎跟她一样,也是白色礼服,衣服上的花纹华贵异常,手上也缠着珠宝。
他们的亲友站在旁边,往白色的雪地撒着红色黑色的小果子。
顾谨亦不由站住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这对结婚的新人笑得太灿烂了,他也忍不住跟着轻轻笑了下。
他现在对婚礼,早就没有了从前的憧憬。
但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确实一心一意想过要和谢淮舟结婚,可以不用太盛大,但一定要有个仪式见证他们在一起了。
他的妈妈一辈子都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跟爱的人有一纸婚约,她一直扮演着不得见光的角色,即使这并非她所愿。
这多少影响了他对婚姻的态度。
他讨厌他的生身父亲,也讨厌他的所有生活模式。
他极度抗拒不明不白的关系,近乎固执地在乎伴侣的忠贞。
他甚至跟谢淮舟说过好几次,如果谢淮舟不跟他结婚,他就要分手了。
那时候他其实是在幼稚地威胁谢淮舟,因为他十分相信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
而谢淮舟也每次都顺着他,凑过来亲吻他的唇角,笑话他像小孩子,问他婚礼想要在哪儿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