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问谢柯:“两个多月了,真的够久了,是不是?”
谢柯云里雾里,却还是点头。
谢淮舟没再说话,只是转着手上的戒指。
他的手上有两枚戒指,一个是跟顾谨亦的结婚戒指,另一个是象征家主身份的权戒。
是他从谢允成手上,亲手夺过来的。
这枚谢家的权戒不知道沾过多少血,但是擦干净了,就也还像新的一样。
他来罗塞尔星之前,去了一次白帝星郊区的精神病院,那里面关着他生理学上的父亲,谢允成。
当初谢允成落败,他就把谢允成关了进来,对外宣称是在养病。
他从来不是个善人,对亲生父亲也不会心慈手软,谢允成进来的时候也许还没疯,现在却真的成了个疯子。
而他隔着厚厚的玻璃,观察着谢允成的模样,心里既没有不忍,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他只是冷淡,冷静,心里没有一丝涟漪。
就好像玻璃对面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母亲一直教导他的宽容与温柔,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深的烙印。
而谢家的偏执和不择手段,却牢牢印在了他骨子里。
他对此有些许歉疚,因为他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可他改不了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点不好,却还要奢望别人爱这样的他。
第47章 和解
谢淮舟和谢柯是天亮前走的。
等顾谨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面的花店已经又和每个早晨一样平静。
店门口摆满了颜色漂亮的花,那扇半开的窗后空无一人,有着可爱圆脸的beta店主在门口给花剪叶子,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
一切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谁也不知道这间花店里,在无人知晓的寂静夜晚,有过怎样的故事。
但顾谨亦下楼梯的时候,却像本能一样,从窗口看了那间花店好几眼。
可那半开的窗户后,除了探出白色窗沿的绿色藤蔓,什么也没有。
顾谨亦又收回了视线,走下楼,给自己磨了一杯咖啡。
在清晨的日光里,他眼角的红痕格外明显,虽然已经洗漱过了,眼皮却有些微肿。
在咖啡馥郁的香气里,顾谨亦坐在一张高脚椅上,神色有点恍惚。
他昨天夜里梦见谢淮舟了。
这是他来罗塞尔星以后,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梦见谢淮舟。
但不是什么好梦,反而阴暗幽深。
他梦见谢淮舟被父亲囚禁的那五个月。
明明他并不在现场,但在昨天的梦里,他梦见一间四面都是白色的屋子,屋子里很空,只有一张冰冷的手术台。
而谢淮舟被束腹带捆在手术台上,眼睛像玻璃珠一样空洞,没什么情绪地睁着。
谢淮舟被注射了肌无力的药剂,身上还有没愈合的手术创口,血迹斑斑,像一只被拔去了獠牙的野兽,只能任人宰割。
而他只能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
他手无寸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淮舟被人从房间里推了出去,消失在他眼前。
房间变得更加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手术台,什么也没有。
四周一片耀眼的白色,他崩溃的哭声在这片空旷的区域回荡,却只有他自己听见。
他那一刻根本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还睡在卧室里,时间还很早,屋子里昏昏沉沉,还残留着木犀香薰的味道。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和枕头上都是湿的。
.
如今离这个梦已经过去有一小时了,他坐在小圆桌旁喝着咖啡,心跳却还没有平静。
也许是这个梦太真实了,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拨通谢淮舟的光脑。
但他拿起光脑的那一刻,恰好收到了来自谢淮舟的消息。
很简短的一行字,跟他说“早安”。
他才又怔仲地垂下了手。
他当然知道谢淮舟现在已经平安了。
谢允成早就被谢淮舟送去了精神病院,再没有人能对谢淮舟造成威胁了。
但他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谢淮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健康者。
谢淮舟还患有信息素缺失症。
他跟谢淮舟的重逢,就建立在这场阴差阳错的病上。
他跟谢淮舟交易的筹码,就是他具有安抚功能的信息素。
可如今他已经不在谢淮舟身边了。
即使他留下了提取液,也只能扼制和减缓,不能治愈。
当初在谢家的时候,医生就曾经迂回地跟他说过,要想彻底治愈谢淮舟的缺失症,他最好能跟谢淮舟最终标记。
但他跟谢淮舟之间,从头至尾,都只有一次仓促的临时标记。
他下意识摸了下后颈,那里的皮肤光滑如玉,已经没有了痕迹。
这些天,在罗塞尔星,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起谢淮舟。
但昨天的这个噩梦,让他不得已地回想起,他的离开也许会加重谢淮舟的病情。
顾谨亦慢吞吞地喝着咖啡,眼睫轻轻眨了眨。
明明是夏天,咖啡也是温热的,他却手脚冰凉。
他当然知道信息素缺失症并不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