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就着陆俨的力道,缓了两口气,跟着迈过最后几节。
天台的门大开着,冷风迎面打在两人脸上、身上。
透过那扇门,还可以看到天台上飞舞盘旋的试卷,和风一起呼呼作响。
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那扇门,是她自己迈过去的,还是有人拖着她过去的,她只觉得浑身都冷,那是从血液里和骨髓里发出来的寒意。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倒在角落里,背靠着金属护栏的女生。
女生闭着眼,头无力的歪向一边,棉质外套上有一摊湿漉的痕迹,因为外套颜色深,看不出那些痕迹的颜色,但在那片湿漉中间,却杵着一把刀,刀刃没入棉服,刀柄露在外面。
女生的手上也沾着血,手臂垂下,手掌向上摊开着。
薛芃走近了,直到跟前,她终于跪了下去。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第2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江城这座城市曾有过不少传说,骇人听闻的故事也不少,尤其是这三十年间简直是天翻地覆。
就好比说五年前,曾经江城地产界占据半壁江山的“承文地产”,竟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这里不仅牵扯了人命案,还有贪腐、器官买卖、化工污染等,那公司老板顾承文,后来还离奇的死在荒废了三十年的化工厂里。
这之后的事更是牵一发动全身,相关事件一件件被抖出来,霸占热搜长达三月之久。
事发那年,薛芃刚满二十岁,还在公安大学念书,她对这个腐朽王国从兴盛到衰落的过程并没有多大兴趣,甚至连一个吃瓜群众都算不上,只是偶尔听师兄弟们聊起几句。
像是承文地产这样的公司,能做到那样的程度绝非仅凭运气,它的地基必然深厚,人脉资源必定宽广,而要给它造成那样大的震荡,也绝不可能只靠外力。
人人都说,是承文地产出了内鬼,和外人里应外合,听说就是顾承文的独生女。她在顾承文身边蛰伏十年之久,收集的犯罪证据非常详尽可靠,条理清晰,不仅每一个点都踩在痛楚,而且一个状子直接捅到了公安部,明显就是要往死里弄的节奏,整个江城司法界都震惊了。
自然,要收集亲人的犯罪证据,过程中难免要狼狈为奸,毕竟只做纯粹的白,是永远无法掩盖黑的。
听说这顾承文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这十年也累积了深厚的背景人脉,告状之前就将公司变卖,变卖的资产除了捐助孤儿院、熊猫血基金会,还资助了几家大型医院的专科研究项目。
这之后,她更是找了一位手段了得的刑事律师为其辩护,不仅令法院对她从宽判处,还争取到量刑。
整个故事峰回路转,哪怕薛芃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称奇。
这番作为绝非常人,不仅决心强烈,也够狠,够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连自己都能下去狠手的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只不过这些事和她的世界太过遥远,以后也不会产生交集,听过也就算了。
直到后来,薛芃无意间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顾瑶。
薛芃终于愣住了。
*
在薛芃的记忆里,顾瑶的职业一直都是心理咨询师,最起码她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以咨询师和“病患”的身份,薛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顾瑶和那个富可敌国的地产公司联系到一起。
十六岁那年,薛芃因为姐姐薛奕的惨死,不仅精神遭受巨大困扰,还得了严重的失眠症,三叉神经受损,就连安眠药都救不了她。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精神上的事还得从心理开导。
就在第一次见顾瑶那天,薛芃刚刚又度过一个失眠夜,天蒙蒙亮才闭了会儿眼,整个人精神萎靡,直到母亲张芸桦陪着她去心理诊所的路上,她都还在醒困。
其实这也不是薛芃第一次见心理咨询师,因为前面几次经历都不太愉快,令她对这个职业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
尤其是第一次见陌生人,就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信任关系,还要将自己的心事和对方分享,这对薛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进了门,薛芃只扫了一眼顾瑶,就到沙发上坐下。
很少有人会高兴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见个心理咨询师还要面带微笑,积极主动,薛芃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情愿,更没有假装礼貌。
尤其是顾瑶比她见过的心理咨询师都要年轻,而且长得很漂亮,这难免会令薛芃先入为主,认定这将又是一次浪费时间。
顾瑶将薛芃的神情尽收眼底,并未往心里去,也没有一上来就进入正题,反而先给薛芃倒了杯金桔茶,随即就笑着跟她聊起闲天。
薛芃起初还觉得意外,见顾瑶东拉西扯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但她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回应。
等半杯金桔茶进了肚子,身体也暖和些,薛芃便开始打量顾瑶的办公室。
四周有几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和文件资料,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静止状态的沙漏,旁边还有两本心理学期刊杂志。
薛芃随便翻了两下,扫了一眼目录,突然说:“我原本是打算考心理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