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忙吩咐相请,不多时就见张韶慢慢地走了进来,右臂包扎着,左臂被夹板固定着吊在胸前,看见她时还想行礼,罗氏忙止住了,道:“张右史,你伤还没好,有什么事打发人说一声就行,不要来回奔波了。”
“此事不方便别人转告,”张韶道,“是这样的,晚辈想销了病假,尽快回朝,特来跟夫人说一声。”
罗氏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只道:“你伤势很重,是否应该多休养一阵?”
“东海清剿匪患一事,陛下交给了魏谦去办,不过晚辈也有参与。”张韶压低了声音,“晚辈可以想法子拖住他,方便行事,夫人若是筹划好了,让人知会我一声就好。”
罗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魏谦已经有几天没露面了,若是他天天不进宫不上朝,只管守着顾惜惜,哪怕她们找到了地方,也未必能把人从他手里救出来,但如果能把魏谦支开,就会好办得多。
可此事既要瞒过皇帝,又得让魏谦不起疑心,绝不会容易办成,况且张韶还在养伤——原不该答应的,可这个提议又实在很让人动心。
若是办成了,顾家欠他老大的人情,而顾家对他,统共也不过是借了二百两银子的情分。
罗氏犹豫许久,才道:“身体要紧,别的事我再想办法吧。”
“都是晚辈无用,”张韶苦笑一声,“若是我当初办得更妥当些,也就不会有这些波折,就只当是我将功补过吧。”
罗氏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站起身来,郑重行了一礼,道:“我代惜惜谢过张右史。”
但愿,能早些找到,庶几不负这么多人的苦心奔波。
顾惜惜在不动声色的焦虑中迎来了夜晚。
其实地窖中也看不出时辰变迁,大白天也是黑的,也要点烛,唯有丫鬟送来的晚餐,提醒她时辰已经不早了。
可外面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不知道是家中并没有在日新楼安排人手,还是被魏谦察觉,甩掉了。
顾惜惜胡乱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魏谦也吃得很少,心事重重的,顾惜惜觉得应该问问他为什么,可她自己也满腹心事,终究还是打不起精神来问。
夜晚的地窖里越发潮湿阴冷,顾惜惜裹着厚厚的被子,翻来覆去很久,终于朦朦胧胧合上了眼。
很快就在梦里看见了魏谦。
他紧紧握着刀柄,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向她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清。
他越来越愤怒,可顾惜惜突然觉得,他不是在向她说话,而是向躲在她身后的那个人说话。
她正要回头看看是谁,魏谦却突然拔出弯刀,当头向她劈了下来。
顾惜惜低呼一声,猛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魏谦要杀她?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腰上一紧,她听见了魏谦含糊的声音:“惜惜。”
烛台放在榻边,昏黄的光照出他的身形,他原本应该睡在边上的竹榻上,却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蜷成一团窝在她身侧,一手搭在她腰间,睡眼惺松地又叫了一声:“惜惜,怎么了?”
“没什么,”顾惜惜在梦与醒的边缘恍惚着,却还是谨慎的没有透露,只掩饰着说道,“做了个噩梦。”
“不怕,睡吧。”魏谦闭着眼睛拍了拍她。
顾惜惜原以为他很快就会停手,可他就那么一下又一下,轻柔的,缓慢地,一直拍了下去。
这让顾惜惜想起小时候睡不着时,母亲也是这么轻轻地拍着她,无端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
她很快睡着了,没有再做梦。
魏谦也在心里想着母亲,当初她怎么抚慰他,如今他便怎么抚慰她,听着她渐渐平静的呼吸,心里的惊恐慢慢消散了许多。
竹榻窄窄的,为了不妨碍她睡觉,他只侧身占了一点点地方,竹榻也短,他一个手长脚长的男子,根本没法子伸展开,可只要能挨着她,便是这样蜷缩着似睡非睡的,他也甘之如饴。
第二天。
魏谦一早便收到燕舜传召,不得不离开别院,急急进宫。
护卫得了他的吩咐,依旧在满城里找蝤蛑,顾家的人混在后厨里,发现今天来买东西的,又换了生面孔。
依旧是跟了不多远就被甩掉,但罗氏让冰库的人在日新楼辨认,认出了其中一个来买蝤蛑的,就是前些日子去买净水冰的新主顾。
两条线索汇在一起,罗氏匆匆赶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府:“母亲,须得借卫队一用!”
御书房中。
魏谦一进门看见了张韶,神色就有些不善,燕舜警告地看他一眼,道:“洵美有一个计策,若是筹划得当,必定能一举捣毁盗窝,退思,你一起斟酌斟酌。”
往东城去的一条岔道上,护卫甩掉盯梢的人,急急向别院奔去。
路边的小楼上,时骥合上窗,淡淡吩咐道:“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谦:所有人都想对付我。
魏谦:孤家寡人,孤掌难鸣。
魏谦: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第68章
地窖中一片寂静, 但顾惜惜却察觉到了一丝骚动前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