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唤,像鬼门关前的叫魂,顾惜惜幽幽地醒转。
空气一丝一缕钻进胸腔里,顾惜惜努力呼吸着,一点一点的,把丢掉的性命慢慢抓回来。
“惜惜,惜惜!”魏谦疯了似的,拼命抱着她摇着她,蜡烛打翻了,烛泪滴在手背上,烛焰烧着黑衣,慢慢冒出湿冷的烟。
“火……”顾惜惜喘息着,无力地提醒。
魏谦胡乱一甩手,蜡烛滚落在地上,熄灭了。
地窖重新落入了黑暗,有一星带着烟的微弱火光,是魏谦被烧着的黑衣。
可魏谦全然没有发现,他紧紧抱着顾惜惜,摇晃着呼喊着,惊恐到了极点。
可她再没有任何回应。
魏谦叫不出声音了,喉头哽得紧紧的,无法呼吸。
她快要死了,他亲手杀了她,她死了!
在无边的黑暗中,乍然冒出了一大片血红的花,每一点血色都在疯狂地嘲笑他,笑他的无用,笑他的可笑。
他到底什么也没留住,就连最心爱的人,都死在他手下。
魏谦大吼一声,刷一下抽出刀,向脖子上抹去。
衣袖被扯住了,黑暗中他看不见顾惜惜的轮廓,只能听见她虚弱的声音:“退思……”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狂喜之中,魏谦重重扔下刀,低呼一声,搂住了她。
顾惜惜觉得脸上突然落下一点温温的热,迅速又凉下来,像是雨点,可这里是密不透风的地窖,又是从哪里来的雨水?
却在此时,那粒火星子终于燎干了衣服上的水汽,痛痛快快地烧起来,灰黑的烟伴着火,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顾惜惜惊呼一声,魏谦目光怔怔地伸出手去,捏住那团火,慢慢地捻灭了。
他的动作很慢,不知怎么的,顾惜惜总觉得,他是有意在烧自己。
她很想阻止他,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努力扯住一点点衣袖,低声叫他:“别。”
最后一点火光灭了,屋里重新落入了黑暗。
魏谦觉得手指上灼烧着的疼,这种疼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疼,失而复得的欢喜迟钝地涌上来,他猛地搂紧了怀中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顾惜惜又被他劈头盖脸整个捂进了怀里,刚刚顺畅些的呼吸顿时滞住了,只得努力推着他,喘息着说道:“放我下来。”
魏谦整个人都僵住了。
失而复得的欢喜突然被从顶门上抽走,一种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他:她要走。
无论他怎么挽留,她都要走。
这个念头让他怕到了极点,拼命地想要抓住仅存的一切,于是胡乱地吻着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别走,别走。”
顾惜惜昏沉沉的,许久才能在间隙中努力说道:“你弄得我喘不过气。”
魏谦猛地放松了,胳膊僵直着,将她的脸露出来,顾惜惜大口大口呼吸着,半晌才觉得有些缓过来了,低声说道:“放我下来。”
魏谦立刻又搂紧了她,声音哽咽着,低低说道:“别走,惜惜,别走。”
“我难受。”顾惜惜道,“我想躺一会儿。”
魏谦失去判断力的脑子迟钝地转着,终于反应过来她只是想要摆脱他的拥抱,想要躺下歇歇。
可这个地窖只是用来藏身的,什么都没有。
魏谦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飞快地解了外衣,中衣,又用手拂去了地上的灰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顾惜惜放下,让她垫着自己的衣服,靠墙坐着。
跟着晃亮了火折子,找到那段蜡烛点燃了,搁在地上。
火光一点点亮起来,照出地窖原本的面目,黑暗,低矮,潮湿,可在魏谦眼中,这里却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外面有护卫重重把守,里面有暗门密道通向外面,既安全,又牢靠,她逃不掉,也没人能闯进来伤害她。
魏谦半跪在顾惜惜身边,轻声道:“惜惜,你等我一下,我去安排。”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地窖里死一般地寂静,顾惜惜头皮发麻,害怕极了。
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唯有借着 ,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很快,魏谦回来了,搬来了铺盖被褥,还有几个粗使婆子,用绳索在洞口处吊着,放下了两张竹榻。
顾惜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想把她留在这个地窖里!
“退思!”她急切地叫了他一声,“我不住这里,我怕!”
“别怕,我陪着你。”魏谦胡乱弄好了铺盖,将她抱起来放过去,柔声安慰,“我一直陪着你,我不走,别怕。”
顾惜惜绝望到了极点。
她逃不掉,也许她永远也逃不掉了,她会被牢牢关在这个地窖里,直到疯了,死了。
她想要再央求魏谦,触到他的目光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假如她将来会疯,那么他现在,早就已经疯了。那目光,那神色,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顾惜惜闭上眼睛,泪水飞快地滚下来,一点点打湿了枕头。
魏谦发现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情急之下只能慌乱着去吻她的泪水,喃喃地说道:“别哭,惜惜,别哭,我陪着你。”
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这么绝望。顾惜惜心里想着,眼泪落得越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