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盖!听着!
当我们与他足够近的时候,我靠在那猛烈摇晃着的车上呼喊,可他不肯停下来。相反,他忽然改变方向去践踏长着高大仙人掌的土块。他跳了进去,用头撞,用拳猛击,用脚踢那长着尖刺的东西,最后还拥抱它们。他咆哮着在感受自虐后的疼痛。
终于,他停止了野性的哭号。
我们接近他时,他睡着了,也许是失去了知觉,瘫软地躺在那带刺的植物下面。他的手脚紧拥着它,浑身满是折断的刺,灰色的下巴处有一朵紫色的花,那热气裹着的头发里谷场的味道比任何花的味道都要浓烈。
我们等到了一辆救护车,送他回了站上医院。他在手术台上躺了三个小时,无需麻药,刺被拔掉了。直到后来尼克和凯莉到他病房探望时,他才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他们站在他床边,直到他扭动起来并发出窒息般的声音。凯莉靠过去抚摸他的手臂。他的双眼睁开了,黄色,目光呆滞。
盖!凯莉啜泣着,亲爱的盖!
他扁平的头转动起来,他灰色的耳朵一开一闭,他无神的眼光扫过她和尼克,没有兴趣,或者甚至说是没有认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不一会儿,他又回到松弛状态,睡着了。
凯莉崩溃了似的缩成一团,我们不得不把她带出病房,尼克与她一道到了托儿所。他整晚坐在她身边。
不知他是否催促过她回到那个界面的工作上去,反正我没听到,可她第二天回到了安装了一扇新门的暗室里。
好几个月以来,盖几乎都处于昏睡状态。他的身体萎缩得只剩突起的骨头和凌乱的毛发,他的病情和退化使我惊奇。马可修复了界面,精力也因此给耗尽了。先前那锥形物的失踪。在卡罗琳娜看来,给他留下了精神创伤,比失去凯莉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深冬时节,当盖开始恢复时,他要我和他在一起。他曾躺着,数小时观察我,怀着无言的虔诚。他喜欢用他的皮肤蹭我,而我在他耳朵后面轻轻搔痒痒时,他会高兴地吼叫。
尼克和凯莉来看了他好几次,可他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次凯莉带来了四面体并满怀希望地递给他,他黄色的眼睛朝它眨巴眨巴,而后毫无兴趣地移开了。凯莉感到困惑,尼克则求她别再来了。
在卡罗琳娜的帮助下,我教会了盖重新说话。我俩用他的教学玩具做游戏,一起到健身房,一起游泳。
通过饮食和锻炼,他渐渐重获失去的精力,然后又开始成长了。到夏天时,他的体重增长到我的两倍。
他恢复后的头脑中有着奇特的幽默感。他用他的体力来讥讽我,在我差一点就赢了跟他的一场网球比赛甚至一场摔跤比赛时,他把我按住,让我动弹不得。他对保安人员也开过类似的玩笑。
除此之外,他又有了其它的乐趣。
一位被雇来洗外星生物实验室玻璃器皿的女孩儿,她的保安徽章上的名字是维朗妮卡。她声称著名的阿巴奇(入侵者)是其祖先之一,但保安后来告诉我她来自布朗克斯。
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件事可能造成的危害。无论是否是阿巴奇,维朗妮卡看起来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有对付盖的性用品。马可认为盖需要情绪上的发泄,而卡罗琳娜似乎对抑制个生物样本的本能不感兴趣。
维朗妮卡失踪时,我并不很吃惊,因为盖一定是个爱惹麻烦的人,而他却因此迷惑而且悲哀,他要我帮忙找她。我去保安处时获悉她因无联邦政府执照贩卖大麻已被逐出高台地盖的悲痛引发了一些新的症状,卡罗琳娜将此记录下来。他平生第一次不能入睡;他的皮毛褪色了;他发出的氨味愈加刺鼻:他开始砸家具;他心不在焉地把灯或椅子折断或扭断,拆成一块一块的,而自己毫无意识。
他没学过识字。一天,他递给我一张咖啡屋的小子偷偷送进来的字条,这张染了色的纸散发出廉价香水的味道:维朗妮卡还爱着她的熊爸爸(指盖).她的徽章丢了,不能来看他。她在路边的雷鸟酒吧上班,在星程酒店有个房间,如果她的熊爸爸记得他那很小很小的金锁的话
盖要我与他同去保安办公室,我试图婉拒,可他把我扛到了那儿。
当他请求得到允许去探访维朗妮卡小姐时,保安人员愤愤不平地发出哼哼的嘲笑声,尽管他们没有明白说出,可他们似乎认为盖和人类女性的任何关系都是邪恶的、非自然的。行动指挥官说,如果他为溺爱一个多毛的半人生物而在保安原则上妥协,他会受到诅咒的。他拒绝接受盖的要求并指派了特别警卫在高台地看守盖。
在护送我们回托儿所时,那些新派来的守卫想知道盖和那女孩在哪儿同居。盖比我预料的要机敏得多。
他假装一无所知并竭力不提及雷鸟或是星程酒店。
尽管有保安,那晚他还是离开了高台地。他怎么走的,这一点从未完全被弄清楚过。看守把他安置在一无窗房间的床上,然后站在外面监视。笫二天早上,他们发现墙上有个洞,房间里只剩一张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