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冲水键,忍住脑袋右侧的隐隐作痛,望着断片了似的浑浊淡黄酸味水漩涡,卢苓韵揉起了眉心。她深吸一口气,走出隔间,压低着脑袋来到洗手池旁,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着,响进心里,慢慢洗去了心中的那些烦乱与恐惧。她用双手感受着清水的冰凉,闭上双眼,想象着那离自己很远的清水的流淌。
流动的水,推动了思绪。
脑海中浮现出尸检报告、证据列表,两具尸体、自己身上成因不明的刮伤。
奔跑途中被一辆黄色小轿车撞下山坡后刻意碾致死的吗?卢苓韵做着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线索在卢苓韵的脑海中卷成了乱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无奈地用清水漱了漱口,关上水龙头,拿张纸巾擦干手后走出洗手间。
哗啦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响起的雨声。有什么东西在卢苓韵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在走廊边的小小窗户旁,停下了脚步。
成因不明的刮伤。望着细小雨滴,计算着雨落的速度与密度,卢苓韵皱起了眉头。是lsquo;赶去山林,不是lsquo;逃离。看了许久后,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为什么要赶去山林?
学姐?身侧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卢苓韵应激性地吓得一愣,一直等到眼中画面转换,看见了来人只是董霜后,这才放下了刚提到嗓子眼的心。
嗯?藏住心中的情绪,微微一笑,卢苓韵随便应了声。
学姐,你没事吧?见你好久没过去,大家有些担心
啊,没事没事,只是厕所的队伍长了些而已。
董霜下意识地向洗手间方向看去,好巧,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女厕内,现在竟然已经排队排到了走廊上。
这尿急还和姨妈一样,还能传染的?
哦哦,那我们过去吧,在四号桌。一甩脑袋扔去所有莫名其妙的念头,董霜点点头挥了挥手,走在卢苓韵前面带起了路来。
两日前的网约快车奸杀案疑犯曾某已于今日凌晨在冒着热气的火锅中间,也不知是谁忘了给那装在保护套里的手机摁上静音,把倒胃的新闻就这样公放了出来。
奸杀。
卢苓韵打了个寒战。
迎面走来几个人,卢苓韵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只见那是打扮富贵的一家三口人,妈妈、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卢苓韵措不及防地与男孩对上了目光,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缩。
似乎是有感应似的,那男孩也突然停下了脚步,带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从口中冒出了声:姐?
卢苓韵的脚下一顿,可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她便已经垂下目光藏住了情绪,仿若并没听见那声呼唤般,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了起来。
姐?是你吧,姐?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那男孩竟唐突地一把抓住了卢苓韵的肩膀,将她扯了个踉跄。
男孩的动作成功地吸引住了包括董霜与男孩母亲妹妹在内的一众人的目光,疑惑与八卦之魂,让喧嚣的火锅店内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姐,是你吧?在安静中,男孩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
众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些现实版狗血剧的直播。
只可惜,卢苓韵有着种从来不让人顺意的属性。只见她将眉头一拧,很受冒犯地盯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肩膀后,抬起头看向男孩,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你谁啊。
男孩的手一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纠结地在半空中抽搐着。尴尬与愤怒的交替,将他的脸染成了颜料铺,他张了几次嘴,却都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男孩的妈妈看不下去了,一把抓回了男孩的手:祥平,你吃糊涂了吗?你亲姐姐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啊。然后像是打圆场似的,对卢苓韵抱歉地笑了笑,又向着周围免费看日间肥皂剧的八卦路人抱歉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
可是
哥!
男孩的可是还没可完,就被妈妈和妹妹一左一右,写着满脸的丢人与你闭嘴,给扯远了。
望着一家三口走远的背影,有什么东西在卢苓韵眼底闪过,但却也只是一闪即逝。
――――――
将近三个小时后。
霜霜你刚刚说啥?方莜一边扫码付着款,一边扭头问着董霜。
我说,刚才吃饭前,我和卢学姐遇到的那一家三口好奇怪。董霜一边嚼着结账时送的薄荷糖,一边答着。
怎么奇怪了?盯着手中的糖果,卢苓韵却并没有吃,而是漫不经心地又放回到了桌面上。
先是那男生把学姐你当作他姐姐,就很奇怪了吧?
或许只是苓韵和他姐长得像呢?方莜来了兴趣,一边问着,还一边偷瞄起了卢苓韵。只可惜,她并没能从卢苓韵脸上找到任何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