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襄,别走。”霍司容不抱希望地恳求:“别让我找不到你。”
闻尧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林二,你将先生推下楼,这事儿你做的不对。干脆留下来陪他吃顿饭,两清,成吗?”
闻尧走到林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劝他:“趁这顿饭把话说清楚,快刀斩乱麻,分了吧。你两这么折腾,我都看不下去了。”
林襄没动静,不过站着没走了。
闻尧拍拍他的肩头,转身对霍司容说:“我出去带点吃的回来。”
“买些清淡的,林二的胃受不了刺激的。”霍司容叮嘱道,闻尧颔首:“好,行。”
病房里,霍司容躺在床上,林襄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中,两人谁也没说话,彼此静默无声。
“你这半年,过得怎样?”霍司容柔声询问。
林襄抬头瞥他一眼,复又低下去,语气淡漠地回答:“还行。”
霍司容的腿倒是没摔折,就是摔脱臼了。
不过医生让他养两百天也并非耸人听闻,毕竟新伤加旧疾,对霍司容这个年龄来说,应该多加注意了。
霍司容双掌撑床,自己把自己捞起来,仰坐在床上,眼也不错地盯住了林襄。
“瘦了。”霍司容评价道。
“我说真的,”林襄没兴趣听他继续扯有的没的,抬眼望向病床上的男人,哑了嗓子道:“你别这样了。”
“以前的事我没兴趣再陪你翻旧账,《纵横》的编剧我也不当了,剧本交给别人。霍先生,咱们两清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了,成吗?”林襄带着商量的语气问他。
就像一场交通事故,肇事方不依不饶地追着受害者,要把所有赔偿条分缕析地还清楚,殊不知受害者好了伤疤只想忘了疼,于是躲闪不及,唯恐对方不经意的提起,再将愈合的伤口揭开。
“我真的,不需要你那些赔偿。”林襄很苦恼地说:“没意思,我不缺钱、也不缺你。”
霍司容深深地凝视他。
林襄扭了脖子,转过脸使侧颊对他,低头把弄他的老年机,大拇指局促不安地擦拭着屏幕上冒出的污点。
想不到霍司容未曾回答,转而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以前看着我就吃不下饭,现在呢?好了吗?还会食不下咽?”
林襄不想再跟他多出任何纠葛,麻木而冷漠地点头回答:“好了,都好了。”
霍司容现在面对他,一点儿情绪都会明显的表露出来,他不再藏着掖着。而林襄,却失去了解的兴趣。
闻尧送来午餐,鉴于林襄肠胃不大好,主食还是味道清淡的蔬菜粥,并一份肉糜丸子汤、水晶虾饺、高汤小白菜和什锦水果酥。
换做以前,林襄肯定得瘪着嘴抱怨滋味儿清淡。
至于眼下,他只感到腹中空空,于是迫不及待抓了碗筷,咕咚喝下去两三口粥,饥饿感才稍稍缓解。
饭菜都放在霍司容身前的小桌板,林襄坐在床沿边,专心进食无暇他顾。
霍司容盯住他瞅了一会儿,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么?你看着我,把这些吃下去,我才放心。”
林襄差不多半饱,他烦不胜烦地抬头,与霍司容四目相对。
一只盛清粥的银勺递了上来,霍司容小心翼翼捏着勺柄,银勺边沿正贴了下他唇角,霍司容轻声道:“张嘴。”
林襄忍了很久,才控制住没有掀桌。
他已经过了随意掀桌子的年纪,成年人了,冷静点,没什么坏处。
林襄满面嫌恶,极缓慢地将嘴巴张开一条缝,眼帘不自觉地下垂。霍司容劝他:“看着我。”
林襄不得不再次睁大眼睛,霍司容整张脸纤毫毕现地收入眼底,熟悉到他能一口说出霍司容有几根鼻毛。
粥含进嘴里,苦涩得难以下咽。那些沉淀在光阴中,难以摆脱的噩梦般的过往纷至沓来。
其实很多伤害并非来自霍司容,而是林奇山,只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正好是他罢了。
如果没有霍司容,林襄就没有软肋,林奇山也没有理由借霍司容之名,将他关进地下室。
只是阴差阳错,造化无常。
林襄冲到垃圾篓边,把刚才吃的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酸水翻涌,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小沙发上,吸了吸鼻子。
霍司容想掀桌子,但他很快冷静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林奇山从牢里揪出来,乱棍打死、五马分尸,怎么痛苦来。
时间静谧无声地流逝。霍司容一手撑桌,另一手捏着拳,狠狠一砸桌沿,带着自虐般的仇恨与痛苦,拔出了手背的营养针。
他给闻尧打了通电话,让他重新带一份午餐,然后拉着林襄去就餐的小食堂吃。
林襄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吃一顿午饭。
闻尧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无可奈何地笑笑,低头拿出手机刷开心消消乐。
大拇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闻尧玩这个游戏压根不思考,哪个出来点哪个,随意而放纵,这也导致他通关很慢。
“你和先生提了吗,分手。”闻尧随口问道。
林襄囫囵嚼着虾饺,勺子搅拌稍烫的粥,口齿不清地说:“提了,不过他没正面回答。”
闻尧飞舞的大拇指停顿,抬头望向他,突发奇想地说:“要不你再多虐虐他,让他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