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谢珠藏有什么要紧话要说呢!
“急什么。”玄玉韫没好气地道:“你慢慢来,孤在外头等着你。”
飞速准备完毕,匆忙跑出来的阿梨:“……”
行吧。
天底下就只有她阿梨得急。
*
通往荼蘼阁的宫道,曾经显得漫漫,此时却在夕阳下显现出了几缕宁静。
秋风又把落下的小虫儿卧草的叶子吹到了谢珠藏的面前,她伸手抓住,将叶子高高举起,遮住远处夕阳的云霞,细看红叶上的纹路。
玄玉韫看了她一眼:“不怕了?”
谢珠藏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有……韫哥哥,在。”她话说得还是慢,断断续续的,唯有“韫哥哥”三个字,说出来倒是顺畅无比。
“啧。这会子记得孤在的好,一会儿你可别哭。”玄玉韫撇过脸去,示意松烟去开荼蘼阁的锁——像这样空置的宫殿,虽无人守在殿外,但都是落了大铜锁的。
松烟麻利地打开荼蘼阁的门,萧索的秋意扑面而来。
“啊。”谢珠藏轻呼一声。
宫中绝大部分的宫殿,皆是枝繁叶茂、花树齐整、四季如春。唯有这荼蘼阁,花圃里皆是枯黄和苍青掺杂的杂草。桂花树生在墙角,枝丫间隐约可见蛛网。桂花瓣簌簌地落下来,也无人收集。
玄玉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好看吗?”
谢珠藏哑然失声。饶是她再喜欢玄玉韫,面对眼前这寥落的景色,也说不出“好看”二字来。
谢珠藏老实地摇头:“不。”
玄玉韫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可谢珠藏话锋一转,又笃定地道:“我喜欢。”
玄玉韫笑容一滞。
“韫哥哥在。”谢珠藏低眉垂眸,声音微颤——世间风景自有它原本的迤逦,可那些不甚美的,却也因为有你在,也堪称绝色。
然而,她双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有些焦虑地摩擦着。她不知道会得到玄玉韫什么样的回应,可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而不要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像是日月历经了一个轮回那么长,又或许只是须臾之间——玄玉韫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这儿不好看。既然有孤在,总不能让你就看这么点破落景色。”
他的手干燥而削瘦,刚握上她手腕时是用力地一握,可肌肤相触的片刻之后,他又放松了些,只虚虚地握成一个圈。
谢珠藏一个趔趄,玄玉韫的步伐微顿,立刻就放缓了。他和着她的步调,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谢珠藏静静地数着步子,忽地就松了一口气。她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轻快而笃定道:“我就……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么?”玄玉韫哼了一声,侧耳去听。
“韫哥哥……”谢珠藏很喜悦,从前那些她未曾留心的细节,如今她看得越来越清晰。
“嗯?”玄玉韫随口问道。
“……喜欢我!”谢珠藏高高兴兴地回道。
玄玉韫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门柱上。
第5章 断肠花
“谢珠藏!”玄玉韫站稳脚跟,色厉内荏地道:“不要以为你这么说就能不背祭文!”
“我……我我会背的。”谢珠藏小声嘟囔。
玄玉韫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圃:“喏,那儿就好看了。”
谢珠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朱红色的墙根下,有一个秋阳未曾照到的角落。重重的苍绿里,藏着娇小窈窕的花蕾。露在阳光底下的花恹恹的,在阴影之中的,却分外妖娆。或粉或白地掺杂在一块儿,一丛浅淡一丛浓,瞧上去没有章法,却极有生气,当真是别致又好看。
宫里其他地方从不种这种花。
玄玉韫见她看愣了,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如何?你没见过吧?”
谢珠藏抿了抿唇。
她见过。
前世,亲蚕大礼过后,玄汉帝让玄玉韫去行宫。玄玉韫临行前,就给她送了一盆这样的花。谢尔雅来宫中陪她小住,曾教过她——这花,叫秋海棠,别名“断肠花”。
谢珠藏以为,这是因为她没能读顺祭文,惹了玄玉韫不喜。
玄玉韫亦在她身边道:“这叫秋海棠。好看吧?”他左右挑了挑,伸手折了一枝粉白色的秋海棠。
谢珠藏不答,她心里有点难过,又有点气。她只伸手问阿梨要祭文:“祭文。”阿梨愣了一下,慌忙把祭文从小书箱里拿出来,递给谢珠藏。
玄玉韫半伸的手一僵,他微微启唇,却没有说话。他低眉敛目,将手背到身后去,然后“顺手”,扔了手中的秋海棠。
“嗯,你先对着读一遍。”玄玉韫冷静地道:“阿梨,松烟、入墨,你们几个都到外头去等着。”
玄玉韫吩咐完,看着认真读祭文的谢珠藏,声音放缓:“你……”
谢珠藏抬头看着他。玄玉韫咳了一声,沉声道:“这儿就你跟孤两人,你尽管读来。”
谢珠藏咬了一下唇,颤声开口——
“……宝宝宝晨、晨、辉嘉,散、散彩、没没没没霞……”
*
“……慰,慰此,哀哀哀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