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炽灯十个,三百八十六块钱,胡扯么,什么灯一个三十八块六。
会计,统计,她一概不懂的,可她又不是个傻子,会数数,毛巾十五条,六百零八块,这到底是买的毛巾还是毛巾被啊!
清洁剂,四百多一桶,亏她那个死爹居然也肯签单子。
还有地板胶,网线,瓷砖,玻璃胶,样样都贵的离谱,各种开支,进的出的,这还算是能看明白一些的,那些半明半白,以及不明不白,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写些什么的 ,鬼画符一样,胡言乱语,天马行空,直接可以拿到了国家机关去当密码本了。
行行总算知道自己这智商是遗传了谁了。
父女。
亲生的。
没毛病。
她眼都看晕了,手抖,脚软,可一项接了一项,一页又接了一页,人像中了毒,被诅咒一般的看下去,一直看下去,钱,这可都是钱啊,不对,哪里都不对,完全不对,两点,三点,四点,一直到早上,太阳亮了。
终于,她从那厚厚一叠账本里抬起了头来。
八点刚过,行行就把电话打到了陈律师的办公室里。
陈律师一看时间,八点五分,呵呵,反应还挺快。
行行简直像个小孩子,气极败坏的就把自己的质疑说了一遍。
陈律师也不跟她急,只是笑:“那些帐目旁边,都有地址和电话,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自己去问呢……”
对呀,行行自己都愣住了,为什么。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找陈律师?
那是律师,不是她妈,花钱雇来的,事到如今,交接清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纠缠人家干什么?就因为给他打电话打习惯了,方便,下意识的,她就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不去查询,只要别人来告诉她。
付小咸鱼完全是被逼着上了毕业以后的第一课。
没有什么人是有义务要解答你的疑问的,如果要找到答案,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吧。
终于,行行一点一点的把电话放下了。
她懒,容易依赖别人,发现人家好说话如同树懒一般的抱住什么人就不放开了,以前是妈妈,如今她又抓住了陈律师。是因为这样妈妈才没有反对她留下来嘛。
一味的依赖,纠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还是要自己去想,去看,定了定神,她不得不再次把那帐本翻开了。
问题不是小问题,父亲是个糊涂人,被人忽悠了不少钱,可对于一个羽毛球馆来说依然算不了什么。
真正问题在于更大的一些支出,零零碎碎,几乎每个月都有,少则两千,多则上万,也说不清楚是去做什么用了,只在旁边标注了地址和电话。
其中最吓人的就是付给清江区医院的一支出了。
十二万!每年!
五年时间竟然付出了六十多万!
那是什么概念。
行行妈一年的工资也不过才十万块钱还不到,可她这个死爹呢,手一划,六十万块钱就这样一把扔出去了。她心都是凉的,好你个付青云,难怪妈妈要跟你离婚呢。赡养费一分不付,给起别人钱来倒份外大方。
她一夜没睡,眼眶都青了,眼珠子里泛着了青蓝,无数小人在里面跳起了舞,怪不得……我说呢……这些年来一切隐瞒都真相大白了,她全明白了,一定是这样,付青云出轨,养小的,一个还不够,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清江区医院的这个肯定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一年十二万啊!
渣男,狗东西。
什么父女。
亲生的。
看见柜台上那一行金漆描绘的行行,她简直心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我呸啊。
把帐本往怀里一揣,她大衣都没穿,出了门,就往外走。
二月,T市的冬天还没离去,刚下完雪,空气都是冰凉的,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幽幽一簇火燃在了胸里,冒着,燃着,烧着,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平时的样子不大像了,微微下垂的眼睛吊成了一双凤眼,两条眉毛立起来,嘴抿成了一条线,仿佛有一条绳子把她往上提,往上提着,稍微有一点火花她就能变成了一根烟花爆炸了……
清江区医院大,建在了市区边缘,坐车是要一个多小时的,往里去是越发的大,病区繁复,她走走停停,左看右看的。
幸好是有电话,她一路问去,竟然是寻到了康复区里面。
可依然是大,大的离谱,,一间,又一间的,大屋子,小屋子,单人间,二人间,三人间,到处都是人,要找谁呢,她又说不清楚。仿佛是为了保护他那些私生子们,付青云竟然是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写。
是病人吗?所以要花那么多钱?
医生?
护士?
工作人员?
林林总总,人来人往,到底是谁?
要找谁出这口气?
站在了病房区里,行行又有些茫然了。
可怜她一条咸鱼佛系生涯那么多年,头一次爆发,竟然是连个目标都找不着了。
“都快半年没有人来看过去了……”忽然,行行仿佛是听见有人说着什么,就从楼道里走过去了, “没人盯着,护工也不好好干,全靠着咱医院里的人给搭把手,这样下去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