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齐天大冤。
放在正规部队,正常情况下,一切机密或不机密的部队资料都不可能轻易示人,要想“借”来一观,那是目无法纪的痴人说梦,行动一旦败露必定会被记入档案,连人一起退回原籍。
诸如奉天军校等军事院校,严格执行军事化管理,不光自己防范严密,还无时不刻地寻找机会教大家将来上岗之后怎么甄别敌我、加强防范,突破难度也不言而喻。
不过,培训中心、技术学校等,这类安防工作就差了那么一点儿——经过一个月的煎炒烹炸,胖的瘦了,瘦的胖了,有刺儿的蔫了,肾虚的站直挺了,修理得勉强够看了的新兵们被运到了枯桃海事培训中心,进行文化课和实务学习。
一周过后,本期学员盼来了第一次休假。
教官们大多回家,警卫人数减少、巡逻松散,显然,这几天正是教学楼“防御最薄弱的环节”。学员无论远近,大都在“疾痛惨怛”之下“人穷返本”,剩下寥寥无几的偶尔出来打打球,对教学楼避之不及,进出也无人问津。
春季万物复苏,莺飞草长,在枝叶掩映间,严明信抬头望去,教学楼南侧的一排窗户紧闭得六亲不认。
附近应该有监控,但他只想看看学员名单,离开后将一切还原,想来也无人会无聊地专程回看。
教务处在三楼,第几扇窗户严明信早就数好了。他活动了两下筋骨,贴着一楼排水管和窗台,徒手攀爬上墙。
未等他掏出工具开窗,转角的另一侧一声闷响,有人低低地倒吸冷气:“嘶——呃……”
严明信闻声,扒着水管朝另一侧地面一伸头。二人对视,俱是一惊。
君洋穿着短袖的训练衫,肤色较他印象中更为白皙,身材因尚未经过严苛的系统训练,还是青春期忽窜起来的那种单薄。他鼻梁笔挺,眉目清秀,眼神灵动有余,和八年后凛若冰霜的少校判若两人。
1151号悍然出击的身影与眼前的人融为一体,和这些日子的思前想后、坎坷离谱烩成了一锅别来无恙,在枯桃海事培训中心的小小墙角里大肆沸腾。
“115……不、不是,君……”严明信眨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好,扒着水管的手心渗出了汗,赶忙从墙上下来。
“拉我。”君洋坐在地上,朝他伸出手。
“好。”严明信依言上前将他拉起,扶住他,关切道,“你还好吧?”
“嗯。”君洋不慌不忙地拍掉身上沾的土,将落地时的狼狈被拍得无影无踪,这才将重心从他身上收回。
收拾停当,往那一站,小身板看起来还颇有点儿人模人样的意思。
严明信终于有机会把这位八年后他以性命相托的朋友看个仔细。前事不论,后事不知,他心头千言万语,此刻只想先一巴掌拍在君洋肩膀上,大喊一声:那一炮真准!开得漂亮!
他怕张开口能喷出火来吓着别人,攥了攥手心,轻轻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君洋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也要好好看看他似的,直看了良久,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拿点儿东西。”
严明信好奇问:“拿什么?”
他转念一想,不对——他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上墙,可这小子上墙干嘛呢?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有些犹豫,一字一顿地问:“从窗户?”
“对,从窗户。”君洋坦诚相告。
“……”严明信语塞,又不好把话说重,只得问,“方便问问,你拿什么了吗?为什么不走正门?老师知道吗?教员知道吗?”
君洋像是觉得这人五十步笑百步,正义凛然得简直好笑:“难道你不是从上面爬下来的?你又在干什么?”
“你你、你先别管我。”严明信感觉不大对劲,他过去认为君洋应该和他以及他们无数优秀的战友一样,沿着相似的路子刻苦奋斗,最后殊途同归,就算不那么严谨,至少他在这个年纪绝对不敢翻墙入室,“拿来我看看。”
君洋歪头问:“我要是不给呢?”
“……”严明信在枯桃守备军里摸不着门道,他还等着君洋在前引路,他好如法炮制呢。
此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为防这小子行差踏错,他一步逼近,拉起君洋一只手,搅臂盘腰,将人捆身大缠,神色严肃地说:“那我自己拿了。”
想来守备军这时候还没教过格斗,他擒人擒得一点阻力都没有。君洋也不做徒劳的反抗,只是毫无抗议姿态地质疑他:“手往哪摸呢?”
严明信心知自己这是多管闲事横加指点,一脑门儿官司地紧绷着神经,被他出言打扰,忘了方才摸到哪儿,又回头胡乱摸了两个口袋:“你放哪了?”
“不告诉你。”君洋全无窘态,干脆放松地靠在他身上,“你自己摸吧。”
训练服上上下下十几个兜,严明信贴着人搜得满头大汗,又忐忑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内煎外熬之下手忙脚乱,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只小药瓶。
“是这个吗?”严明信问,“是不是这个?”
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这个位置上方似乎正是“医务室”和“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