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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正当他茫无头绪时,远处某栋大楼发出了整点报时的钟声。
    严明信看了看手里的车票,进退维谷。
    随着千百年来的地壳运动,地球的板块分布已不复从前。过去飘零的岛屿有的随地壳在海面位移,有的逐渐与陆地接壤,而接壤的陆地有些分离,有些几乎沉没,消失在了地图上。不可估量的经济与文化损失之下是国际政局的暗潮涌动,人人自危,近几十年来活动格外活跃的诸岛国更是犹如惊弓之鸟。
    谁肯在遭受天意不公时俯首帖耳?谁能眼睁睁看血脉相连的同胞苦海漂泊?
    联盟提出的救济不过杯水车薪,强烈的生存欲望激发出的动物掠夺本能初露端倪。
    这里是白马关阅兵仪式的八年前,正值修订《海洋法》在联盟中的呼声愈发高涨之时。这一年,年轻人投军热情空前高涨,报考军校的难度不亚于千百年前的科举。
    严明信不知道手里这玩意哪来的,但他知道,现在想报奉天军校,为时晚矣。
    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他毕业后能进入奉天军区,能在训练营中脱颖而出成为首批J100飞行员之一,是因为他天时地利人和地踩准了所有的机会与时间点,没有一秒钟虚度,另外和奉天军校“荣誉毕业生”这个响亮名号为他添光加彩也不无关系。
    而一旦去了这个什么……枯桃守备军——从报到通知书上不难看出一所院校的硬实力——他与J100就越来越远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枯桃”二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君洋是怎么做到的?他想。
    据他所知,舰载机的操作难度在所有航空器中数一数二,和他同年参军的君洋是怎么利用有限的时间在人海茫茫中突出重围,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守备部队里一飞冲天,加入山海关军区正式编制,又力压群英登上枯桃舰,成为K2020的驾驶者?
    如果君洋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J100,挑战K2020也不失为令人热血沸腾的选择。
    严明信确认过发车时间,当机立断,拎上行李出了门。
    不过,回头把钥匙放在门框上的一瞬间,他内心闪过小小的疑惑:关于君洋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是在哪儿听人说起过来着?他身边有人对那个人这么了解吗?
    他左思右想,未有结果,但开往山海关军区的专列已如约而至,从夕阳中呼啸驶来。
    2220年的3月14日,奉天的春将至未至,乍暖还寒。告别的站台晚霞漫天。
    登上列车时,严明信忽然感觉有一阵温暖的春风途经此地。
    它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第3章
    西梅里海上的一座岛沉没的那年,世界各地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频繁,有多位学者随之提出“地球自转减速,板块运动迎来活跃时期”的猜想,并猜测今后类似灾害将继续增加,直至地球回复到无序状态,人类文明毁灭。
    地球打算何时毁灭人类文明尚未可知,但这个消息一传出,人为的战争先开始明里暗里此起彼伏地打响。那些年间,几乎所有险要隘口都有守备力量应运而生,主动承担起和正规军队相似的使命:防止外敌入侵,保卫家园。
    这些守备军听从所属军区管辖,但不算正式的军队,也没有像样的武装,大部分由隘口附近的老百姓组成,再由民间力量出资,雇佣专业的教员对他们进行战斗相关科目指导。
    后来,像是地球打了个盹,跟人类开了个玩笑一样,世界毁灭猜想被证伪,种种猜测不过危言耸听,剑拔弩张的地区纷纷握手言和,历史在明面上也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了这一页。
    因为和正规部队职权冲突、界限模糊不清,不便管理,守备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后渐渐被遣散,只有少数几个兼具了技能培训的地方被留存了下来,并且和军区关系密切。
    枯桃守备军正是其中之一。有了战略财政支持,它可以不计成本,天南海北地招收年轻人加入,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同时既教授文化课又低调地培养各项实用技能,以备某天不时之需。
    这里的“实务学习”着实十分务实,严明信在宣传亭大略浏览一番,发现这里教的科目多为船只保养、损管抗沉、海面消防之类,延续了守备军的传统职能,时刻准备为战斗服务。
    可惜和飞行八竿子打不着。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毅力、天分、平台,缺一不可,单凭这些淡化军民界限的技能普及计划……原本他认为,只要别人能有机会脱颖而出,那他也能做到,可他现下实在想不出怎么才能以此为基础崭露头角。
    残酷地说,这样下去不要说开K2020了,可能连枯桃舰都上不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严苛的内务、体能训练把一众心比天高的男孩们操练得东倒西歪。即便严明信心里早有准备,频繁的水下训练、沙滩长跑也够他喝上一壶。
    气喘吁吁之际,他不禁气闷:君洋呢?君洋在干什么?
    没有人能碌碌无为半生,某天突然出类拔萃。但自从严明信来到枯桃守备军,他从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在他有限的寻消问息中也查无此人。
    山海关的海风勤劳无匹,起早贪黑地挟着湿气刮来刮去。公告栏曾经簇新的新兵名单已变得斑驳,饶是他快将红纸看穿个洞来也未找到那个被他念得嚼碎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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