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铅块状的云层层层堆积,不断下沉压迫大地,阴森森地半吊在天上,纹丝不动。
我的父王表情肃穆,隐含怒气,虽说拄着拐杖略显老态,可在高台上站的依旧笔直,雄姿风采不减当年——可那眉目间还是挥不去的疲惫与乏累。
是什么让他如此耗费心神呢?
我不禁向四周看去,发现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穿戴整齐,也是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即使是最小最为顽皮的十二弟,此刻也是战战兢兢,连过多的面部表情都不敢流露。我看向一向慈爱的母后,母后也守在父王背后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这里到底怎么了?整个世界隐隐笼罩一层忧色他们的前方是巨大的祭台——
那是将十恶不赦的罪犯祭天才会动用的祭台!
祭台下面果然已经摆好了案桌,星翟站在案桌前,拿着法器,对着祭台一动不动。祭台上柴木堆积如山,山顶绑了一个人,高大的身姿穿着囚服,依旧十分挺拔,头发虽说凌乱,可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狼狈,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高昂着头颅,和父王母后对视,和十二蛇子对视,和我对视。
但我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
虽然他的身形轮廓都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正当我苦苦思索他是谁的时候,突然,父王一声令下,火把扔上柴垛,星翟摇晃法器,我下意识地大喊“不要”,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想要扑灭越发激烈的火焰。他们如同看不见一般,没有人拦住我,我扑到祭台下面,突然畏惧火焰,不敢再向前一步。
那人笑了,在熊熊火焰中高声狂笑。
他的长发肆意舞动,他的五官暴露在我的视野之中!
那一瞬间,我认出,他是五柯。
我浑身一震,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一瞬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指尖到心坎!
都冷透了。
我怔怔的看着那堆火,恐惧消失了,疯狂消失了,冲动消失了,一下子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哭也不想闹。天空下起凉凉的雨,雷电在云层不停地翻滚,一道一道长剑划破灰黑的棉絮,从零星雨滴到瓢泼大雨,闪电没有停息,雨点也哗啦啦打湿一切。
大哥从下人手里接过伞给我撑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前逐渐清明隔着雨幕我瞧见大火渐渐熄灭,变作一堆毫无生气的黑炭焦灰。父王母后相互搀扶着率先离开,大祭司紧随其后。将军一声令下,站姿笔直的士兵整整齐齐列队离开,最后是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总是陪我到最后,八妹踮起脚拿手帕给我擦擦脸,嗲声嗲气地哄我,让我别哭,大哥把伞塞进我手里,叹口气抱起八妹和他们一起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知道他有没有死。我提着裙子走上祭台,低下头,那堆焦炭还丝丝冒着烟——我已经辨不清他躺在哪里了,哪里都是一片漆黑。我正考虑要不要往前走,突然一只黑色的手骨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