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每次请安都是最迟的一个,周氏也不去怪罪,赵姨娘当家实物繁忙,来迟了也是应该。
请过安后,赵姨娘只轻飘飘地看了林盈袖一眼,向周氏回道:“有件事,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请太太示下。”
周氏觉着奇怪,“往日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你都擅自做主,今儿倒问起我来。且说说,什么事情。”
赵姨娘仿佛没听懂周氏的嘲讽,端起茶沉吟片刻之后,又放了下来,“是咱们老家二老太太着人提的亲,袁家长房二哥儿,年纪与咱们姑娘相仿,且又是世交,妾身实在不敢做主,不知该如何回二老太太的信,还请太太示下。”
袁家二等侯,与裴家家世相当,只是袁家并不受当今重视,袁府世子只任一六品闲职,与正三品盐运使的裴垣简直天差地别。
这样的亲事裴家不会答应,周国公更不会答应。
但二老太太最难缠,要是拒绝弄不好一顶不敬长辈的扣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这倒是个难题,周氏让奶娘把姐儿抱回去,人走后让妾侍们都过来坐下,问起众人,“驳回了怕二老太太脸上过不去,这门亲事别说我看不上,就是二爷也不会答应。只是该怎么和二老太太说才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姨娘先开了口,“要不然,就是姐的婚事由长辈做主,让二老太太问府里长辈去?”
周氏没理会,转而直接问林盈袖,“林家妹妹,你怎么看?”
几个妾室听到这句妹妹,心里如平添了一根刺,同样是妾,在周氏面前她们是奴婢,凭什么林盈袖就是妹妹?
“太太,二老太太和袁家是什么关系?”
周氏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问赵姨娘:“二老太太和袁家是亲戚?”
赵姨娘只笑了一下,“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二老太太的女儿给了袁家四房,袁老太太福气好,有四个嫡子,这四房虽然不能继承爵位,却是老太太最宠爱的,一家子也住在侯府上。”
林盈袖心中了然,袁家老太太在时,袁家四房还能在侯府住着,只怕老太太没了,二老太太为了女儿女婿,便保了这样的大媒。
“这个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像刚刚周家姐姐说的,推到长辈头上。咱们老太太和二老太太是妯娌,家中大事瞒不过去,不若说亲家老太太曾经说过给大姐儿许亲。咱们二爷放了外任,通信不便,就怕那边老太太定了亲事,消息还在路上,当然这个恶人太太做不得。”
赵姨娘听着这话,知道林盈袖故意点破她那点小伎俩,也不气恼,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周氏说道:“太太,不是妾身不愿意做这恶人,姐儿的婚事,岂是我一个妾能做主的,还望太太体谅。”
林盈袖解释道:“赵姐姐别多心,我并非说您,姐姐是当家人若是得罪了长辈,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若这样,这信我来写,我一不当家,二没资格给长辈请安,二老太太就算恨也挑不到刺。”
周氏赞许地点点头,才要说话,只听见王姨娘反驳道。
“你也知道你是新来的,怎么就知道太太娘家人的事儿。”
林盈袖嘴角噙着笑,“自家主母的事情都不上心,怎么在太太手下做事呢?至于回话,我自然不会说是太太的意思,家里能做姐儿主的人还有。”
周氏听懂了林盈袖的意思,刚好她在书房,便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家里这许多人,还就你能为我分心。”
林盈袖谦虚了几句,心里一阵发寒后怕,周氏这样抬着捧着,是怕她树敌太少啊!
周氏和几个妾没说上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回去,林盈袖走在众人后面,看着大家走远才转身回去。
“太太,我卖身的银子让二叔一家贪污,阿娘和弟弟无人照顾,想求太太一个恩典,准我后日回娘家一趟。”虽得到了裴垣的许可,不过她的小命攥在周氏手上,自然还需回命周氏一声,周氏把她架在火上烤,这点小事想来不会明着拒绝。
周氏咳嗽了几声,香草替她拍着背,不禁埋怨林盈袖,“小姨奶奶难道不知道,家中妾室不许随便出门吗?”
周氏摆摆手,示意香草别说话,半晌气匀了,“你一片孝心,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需得回过二爷,你在书房伺候,倘或二爷回来不见人,我也不好说。”
林盈袖道谢出来,走在门口听到里头不知道是香草还是那个在说话,“她不过是您买来的姨娘,小命在您手上,叫她做什么敢不听话?您何苦这么抬举她。”
后面说什么林盈袖不敢再多听,快步回书房去。
日渐偏西,暑热难奈,两个丫鬟都嚷着要打井水擦身,林盈袖倒觉得没什么,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地里做苦力,直到傍晚时分回去还要给公婆做饭。
她在屋里挑了几匹布料,两套衣裳,文房四宝一套收拾装好预备着回娘家。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赵姨娘派人传话来,让林盈袖在院子里跪上半个时辰,作为惩戒。
两个嬷嬷盯着,林盈袖觉得好笑起来,这个时辰派人过来,想必裴垣在赵姨娘屋里午睡,算定了她求情无门。“你们姨奶奶可回过太太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眼前不过是个身子还没长全的小女娃儿,即便有周氏撑腰,这么小人儿她们吓唬几句只怕话都说不全。二人挺直了腰板,下巴朝天,趾高气昂地道:“小姨奶奶是新来的,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规矩。家中凡是都咱们姨奶奶说了算。至于太太么,她管得到的事情,赵姨奶奶也能管,太太管不到的,赵姨奶奶还能管到。小姨奶奶,我劝你别自找苦吃!”
林盈袖听了这话气笑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团扇拍在桌上,冷眼犀利地在两个婆子面上扫过,“这话是你们说的,还是赵家的说来?”
两个婆子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赵家的也是你能叫,别以为叫你姨奶奶,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你是过了门,没圆房连通房都不如,在我们面前瞎充什么主子!”
林盈袖冷眼看着两个正在卷起袖子一副要教训她的模样,坐直身躯,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我还不知道裴府的规矩是这样的,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