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裴垣并没有把新进来的妾侍放在心上,左不过和家里别的女人没太大区别,不想她倒是个懂事的,只是太过老道,倒不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你可想你阿娘和兄弟?”
明显肩膀上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裴垣接着道:“那天我跟着去你家看过,原本给你玉就想让你卖了度日,我再把玉赎回来,不想你竟然没卖。”
林盈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家里贫寒,置办不起嫁妆,弟弟和阿娘还要过活。即便给人做正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娘和弟弟饿死。”
答非所问,却让裴垣看懂了身后少女的骨气,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有这份气度和见地。
“二爷,我这样的人就算和人做正头夫妻,也不过是下地耕种,侍奉公婆丈夫,清苦忙绿一生,若夫婿有出息了,我这样的妻子岂能匹配?若没出息,不过是饿死家中罢了。再说,我嫁了人,我阿娘和弟弟怎么办?”
林盈袖眼圈泛着红,眼泪却不曾落下,有些事要适可而止,大户人家纳妾为的是图自己开心和生育子嗣,若是成天哭哭啼啼,反而会令人厌烦。
裴垣沉吟了半晌,回过头,四目相对,林盈袖红着眼,脸上暂开笑容。心不由得抽痛,在裴垣看来,林盈袖心里明明有太多割舍不下,却仍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明日是你过门第三日,该回门的日子,你......后日我陪你回去看看你阿娘和弟弟可好?”
裴垣心疼,原本是打算明日陪林盈袖回门,话到嘴边终恢复理智,准林盈袖第四日归宁,算是全了她思念亲人的心思。
“真的吗?”林盈袖一脸恭谨,心里却有些雀跃,水灵灵的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和期盼。
裴垣忍着笑,声音出奇的温柔,“我自是不会骗你,只是你可不许和别人说,要是家里因这事闹起来,我可保不了你。”
林盈袖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辈子三日归宁,唐家不许她回去,说林家才死了人,晦气!
“谢谢二爷,我定不会和别人说一个字。以后,我......会好好伺候二爷。”
裴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记得你会写字,帮我把这个抄一遍,我去看看你太太和哥儿姐儿。”
林盈袖点头答应,别说裴垣只让她抄写东西,就是把整个书房的书全部抄写下来,她也乐意。
裴垣看她睫毛颤抖,肌肤嫩的仿佛初生婴儿,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林盈袖的额头,脸上满是笑意,“家里就属你和小狮子最乖了,准备晚饭,我今晚歇在书房。”
林盈袖虽然不懂,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送裴垣到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去抄写裴垣交给她的文章。
采溪送茶进来时,林盈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狮子是谁?”
采溪表情有些奇怪,“是二爷养的看门狗,最是和二爷亲,老远见到二爷便摇头摆尾,别人来了理都不理的。”
“噗——”
感情在裴垣眼里,她竟然只能和一条看门狗相提并论!
茶喷了采溪一脸,采溪抱怨一声,跑出去洗脸不提。
抄写完文章,林盈袖伸了个懒腰,问了时辰,快到了给周氏请安的点,换了身华丽的衣裳,赶紧到上房伺候去。
即便内心里一万个不想做妾室,可林盈袖不得不接受现在的身份,而且谨守妾礼,若是她做出一副逼良为娼的视死如归样子,别说惹裴垣不喜欢,就是周氏那关也过不了。
除了周姨娘,别位姨娘都没有过来,通房除了绿芙,其余人也都到了。
“给太太请安。”
周氏摆摆手,林盈袖站在周氏身后,和周姨娘一样。
“绿芙丫头怎么没过来,我还以为她跟你来的。”
林盈袖出门时见绿芙的房门锁着,还以为先来了,不在周氏房里大约在赵姨娘屋里告状,便回周氏的话:“今儿绿芙在二爷跟前跟我吵嚷,我怕叨扰二爷,叫管事的责罚一顿。想是心里不舒坦,跟府上哪个小姐妹诉苦去了。”
周氏没在过问此事,只让林盈袖约束好丫鬟,不许在二爷跟前争宠吵闹,惹二爷不高兴。
没多时王姨娘也来了,见林盈袖在周氏的炕上坐着,便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林家妹妹如今得意了,有太太撑腰,连二爷也要高看一眼,不过你也别得意忘形了,裴府可不是什么小可人家,该有的规矩和礼,妹妹可别忘了。这才刚开始,往后要得了宠,岂不是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语气里的酸味,满屋子里都闻得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妻,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妾呢!
林盈袖不理王姨娘,继续和姐儿做针线活。
周氏厉声斥责道:“王家的,你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越老越没规矩,老太太选你给二爷做妾,可不是让你做婆婆!”
当着林盈袖和一屋子的丫鬟媳妇被周氏训斥,王姨娘只觉得得脸上火辣辣的,悻悻地住了口,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来,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跪下向周氏赔礼,“妾身胡言乱语,太太别放在心上,原谅我一次吧!”
周氏继续训斥:“你是二爷身边的老人了,不说体体面面的,反倒和新人争风吃醋,还好这里没人,倘或传出去,岂不是连老太太的名声也叫你弄坏?”
周氏一口一个“老人”,王姨娘气的险些没晕死过去,她还不到二十七的年纪,怎么就老了?
林盈袖只装作没听见,悄悄问姐儿,“好姐儿,哥儿闹肚子可好些了?”
姐儿一脸奇怪,像是不知情一般,她扭头看了一眼周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呀!要不你问奶娘或者是我阿娘?”
林盈袖心下觉得奇怪,也不好多问,只能作罢,又听见周氏吩咐王姨娘,“给林妹子道歉!”
王姨娘脸色惨白,怒瞪着林盈袖,眼里喷火,恨不能即刻将林盈袖拉下炕,狠狠地打一顿。
“姐姐失言,妹妹勿怪!”
王姨娘忍气吞声给林盈袖道了歉,她背后有老太太没错,可老太太远在京城,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林盈袖淡淡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家姐姐言重了。”
这个礼她不受也得受,明知道周氏是借着自己发落王姨娘,目的让她得罪裴垣身边所有的妾室,她在裴府孤立无援,只能依附周氏一个。
现下就算她和王姨娘解释清楚,不见得王姨娘会真心接纳自己,倒不如老老实实听从周氏安排,至少能在府上好过一点。得罪周氏,可不止孤立无援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