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容盼了数千个日夜,终于等到了及笄那日。父亲向泾阳将军发出手信,询问当年的婚约事宜。时隔数月,镇北府的回信方才姗姗来迟。
泾阳将军称,长孙誓死不允这门婚事,他如今也做不了主了。
镇北府的回信,于祝容而言宛若晴天霹雳,她双眼一黑,直接气晕了过去。
三日后,祝容从昏睡中缓缓醒来,发现父亲正满脸愧疚的坐在自己榻前,面上欲言又止。
父亲说,赵凤辞已恢复皇族名姓,被皇帝召回了广阳。祝氏乃武将世家,朝堂纷争极为复杂,还是莫要与皇家扯上关系为好。镇北府拒了这门婚事,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明面上应了父亲的规劝,暗地里却下定了决心。
又是一年跟着父亲回京述职,求亲的人马纷至沓来,几乎快要踏破了祝府的门楣。她知道闻玓生性聪颖,干脆直接找到闻府,恳求他帮帮自己。
她说自己宁愿永远不出阁,也不想嫁给别人。
闻玓说,你是我在京中唯一的真心朋友,这个忙我闻小爷帮定了。
祝容从未想到,闻玓所说的帮忙,是以损害自己名声为代价,替她挡下了所有虎视眈眈的世家少爷。
她想,自己欠下了闻玓一个如此大的人情,今后定要想尽办法偿还。
“玓儿,多谢你。”她说,“我,祝容,这辈子都是你的兄弟。”
闻玓勾起唇角,笑得动人心魄:“我俩之间不说虚的,就祝你今后得偿所愿。”
闻大少爷忍不住想,就连祝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都有能够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就偏偏自己,一直是个孤家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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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名门闺秀千千万,貌若天仙的世家女子更是数不胜数。祝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了帝后心中,太子妃的唯一人选。
她自是不愿嫁入皇家,更不愿嫁给那位从未谋面的太子殿下,她初一接到消息,便怒不可遏地冲到父亲书房,想从父亲处讨个说法。
刚走到父亲窗前,祝容就禁不住怔在了原地。
父亲的鬓发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阵前英姿挺拔的延东将军,正垂抱着妻子的遗物,在书房内哽咽难言。
他一人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说自己对不起爱妻,对不起容儿,更对不起延东军当年的那片赤诚之心。
东境河落海干,州郡哀鸿遍野,朝廷迟迟拨不下延东军的军饷辎重,海寇又占了青云港,若是还能再撑二月,他便向陛下求情——
祝容一把推开了父亲的书房,说,父亲,我嫁。
皇太子纳妃,京中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想亲眼目睹太子妃的芳容。祝容身披杏黄朝服,面覆红金盖头,八抬大轿被送入了宫。
朝见完帝后,祝容便跟着太子回了太子府。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掀起了盖头,太子赵启邈同样身着锦衣华服,立在她的身前。
赵启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在不远处的案前坐下了。
“延东的数十万辎重,已在路上了。”太子吮了一口清酒,淡漠出声。
“祝容谢过殿下。”她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举至赵启邈的面前,“妾身方才在堂前,已与殿下行了交杯之仪。这一杯,是妾身私下敬殿下的。”
语毕,她抬起手中酒盏,仰首一饮而尽。
赵启邈看着眼前皓齿红唇的女子,开口欲说些什么,最终仍生生咽了下去。
“歇息一会吧,入夜后还要宴请朝臣宾客。”他说,“我去侧厢睡。”
当晚宴会席散,祝容身着夜行衣,在太子府中拦在了赵凤辞身前。
她暗自告诉自己,这便是最后一次。她只是想同赵凤辞表明多年来的心意,今后这人种种,终是与她再无关了。
赵凤辞果然又一次婉拒于她。祝容没想到闻玓竟然也在场,只能狼狈而仓促地夺路而逃。
自那之后,她与太子虽一直未曾同房,平日里却相敬如宾,渐渐地,竟在京中传作了一段佳话。
赵启邈总是早出晚归,几日都见不到人影。一日傍晚,他不知是从何人府中赴宴而归,身上沾满了酒气。她依着府中主母的身份,差使下人备上热水,为太子殿下盥洗身子。却未料到赵启邈拉着她便入了房门,将门重重地闭了起来。
太子问她,心里头是不是还在想着老五?
祝容不知赵启邈从何处得知了此消息,但当看到他眸中隐隐浮现的怒火,心中竟顿时产生了一丝快意。
她坦诚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回道,是。
太子一把撕开她的衣裳,当晚便狠狠要了她。
祝容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男人,面上依旧笑着,眼角却滑下泪来。
从那日后,赵启邈便好似变了个人。
无论在中书省批阅奏疏到多晚,都会在日落前先回府陪她用晚膳。帝后见她迟迟未孕育子嗣,便选了几名侍妾入府,次日便被赵启邈给赶了出去。赵启邈不知从何处得知她喜爱舞枪弄棒,便在府中特地开辟了一座马场,差各地送来了多只名驹,供她平日练习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