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怎么做?”过了许久,闻雪朝问。
赵启邈见闻雪朝如此爽快,一时有些惊诧,却连忙开口道:“雪朝,你有母后给你的私印,皇宫上下只有你出入宫殿的车驾不会被羽林卫搜查。你今日入宫一趟,我会派我的人在寒香殿候着,你用你的轿子将她偷偷运出宫,丢到城外的乱葬岗,以绝后患。”
“母后称我做事太冲动,事已至此,她也无法明面上插手。雪朝,此事不能与我有任何干系,若是让父皇知道,我定没有好果子吃,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下策……”赵启邈面带愧疚之色,看向闻雪朝的眼中已有了些恳求的意味。
闻雪朝默默垂下眼睛,右手不断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许久后道:“既然是姑母的意思,我照办就是。”
赵启邈见闻雪朝应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他又嘱咐了闻雪朝几句,便匆匆启程回宫了。
闻澜见太子殿下已离府,公子却迟迟没有唤自己进屋侍候,心中有些担忧。他轻轻敲了敲云容阁院门,低声问道:“公子可一切安好?需要小的进屋来伺候么?”
院内迟迟无人应声,闻澜正准备再问,只听到公子的声音淡淡从屋内传来:“澜郎,你派人去备好车轿,我要入宫一趟。”
午时刚过,寒香殿周遭一片静悄悄,初秋清凉的风扫过宫道上的落叶,秋蝉躲在树荫里低鸣。闻府的轿子从丽正门长驱直入,在寒香殿侧殿一面不起眼的石墙边停了下来。
一位长相毫不起眼的公公早已候在侧门外,见闻府的轿子来了,他向轿内的闻雪朝福了福身,便佝偻着身子闪进院内。没过一会儿,两名太监打扮的男子便从侧门内抬出了一具女子的尸身。
灵芝的脸被用一块素纱盖住了,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前往太子府的女官袄裙。两名太监将灵芝的尸身抬上了闻雪朝的轿子,轿子的座椅下方有一个宽敞的暗柜,太监们将人放进了暗柜里,座椅上铺上了厚厚的雪貂皮草,无人能看出其中蹊跷。
一名太监向闻雪朝躬身道:“殿下让奴才转告公子路上小心,切勿让旁人知晓。”
说罢便从侧门返回了寒香殿,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连树上的鸟儿都没有惊动。
轿夫是闻皇后的人,他摇身一变成了抬尸人,心中隐隐有些发怵,却不禁感慨胆量颇大。尸身放置妥当后,闻公子便利落地坐在了尸身上方,满脸波澜不惊。
闻雪朝的车驾并未引起任何守卫的注意,轿子载着一人一尸自宫门而出,出宫后牵上马匹,便向城外的乱葬岗疾驶而去。到了乱葬岗,闻雪朝面无表情地从座椅上起身,立在不远处,目睹着侍卫们从轿子里搬出灵芝的尸身。
灵芝面上的素纱被一阵凉风掀了起来,露出了那张曾经花容月貌的面容。只见灵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心有不甘的模样。
闻雪朝的视线牢牢落在灵芝的脸上。年少的宰相公子见过许多死人,有闻府被杖毙的奴才,有菜市口处斩的死囚,还有冻毙于风雪的老媪。今日又见到了含冤而死的女子。
他挥手示意轿夫们退下,走到灵芝的尸身跟前。尸体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闻雪朝蹲下了身,对死不瞑目的灵芝轻轻说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走过奈何桥,也别忘了你因谁而死。”
第6章 忆帝京【五】
老爷在府内招待着来客,闻澜便早早候在了闻府门口。他担忧地朝远处张望,总觉得今日公子出门前神情不太对劲。
马蹄声自远而近,闻雪朝的车驾近了。待轿子停下,闻澜忙走上前为闻雪朝掀帘:“公子……”
没料到公子刚从轿内探出头来,便一把推开了自己,用袖子掩住口鼻,大步走进府内。
“公子!”闻澜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便追了上去,“公子,府内有五殿下造访!”
赵凤辞昨日回仁明宫后,将马场发生之事如实告知了母妃。昭仪得知闻雪朝饮酒后还被自家小子带着纵马,将赵凤辞稍稍责备了一通。赵凤辞就寝后思来想去,觉得母妃说的有理。闻公子呕吐不止,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过错,不知他心中是否仍存着芥蒂。
他决意来日抽空去闻府一趟,借着给闻相带祖父书信的缘由去看望一下闻家小子,也算是礼尚往来。
听闻刚回京不久的五皇子带了镇北将军的名帖上门,闻仕珍连忙出府相迎。赵凤辞正与闻相就塞北局势坐在主厅相谈,却见闻雪朝的身影从厅前一闪而过。
闻雪朝快步流星地从门前走过,几名小厮满头大汗地跟在他身后追赶。
“大庭广众之下你追我赶,成何体统!”闻仕珍怒斥出声。
见五殿下神色一时有些诧异,闻仕珍捋了捋胡须,叹道:“闻玓自幼丧母,臣又因政事繁忙管教不力,今日如此莽撞,倒是让五殿下见笑了。”
两人就边境战事交谈了半盏茶功夫,宫中便传来旨意召闻仕珍入宫。闻相嘱咐府中管事好生招待五殿下,便穿上朝服匆匆出了府。
闻仕珍走后,赵凤辞将手中茶一饮而尽,问管事:“闻雪朝人在何处?”
他随管事走到了闻雪朝住的云容阁,只见满院的奴仆都站在院外,为首的闻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们不伺候少爷,干站在门外做甚!”管事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