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三顾茅庐地请,他这就跟她走。
自己虽然手艺不精,但他承蒙诸位厚爱,非常愿意和她做一家人。
“请问接下来该走什么流程?是你直接给我...... ”
“不是我,梁社长会带着入社申请书亲自来找你。”
啧。
怎么又是那个男的。
程策有些不高兴了。
“这事不用麻烦他专门跑一趟,其实申请书你带过来也行。”
“他想慎重些...... 再说上面印的那些条条框框,他怕我讲不清楚。”
一个社团,还能搞出什么条框来。
程策扬了扬眉梢。
但他好说歹说,面子上稳住了。
老梁黑,可老梁比他有本事。程策自认这辈子清汤寡水的,既没搞过社团,也没搞过自己以外的人。
所以还是谨慎低调些,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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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下这个话题后,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尚云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给他看社团演出时的视频和相片。程策事儿多,他皱着眉眯着眼,佯装看不清楚。
“屏幕反光,我再坐过来点行吗。”
“...... 行。”
那时候,他竭尽所能,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古怪的呼吸。
因为它们又沉又乱,完全摸不着规律。程策庆幸这是在室外,否则这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低喘了。
他很烦,很想表现地再客套冷静一些。
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只一味地朝她倚过去。程策自觉贪心不足,他读圣贤书,但他根本不乖。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侧脸。
程策怀疑,假如再这么贴下去,尚云会嫌他不知好歹。
她一定会看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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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走过去了,不知好歹的他继续靠着她。
时间越过越慢,脉搏越来越快。
她或许未曾察觉到什么,而他却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经历了一场安静的风暴。
程策不晓得尚云用哪个牌子的洗发水,但他吸一吸鼻子,便好像闻到了家的味道。
它是甜的,香的。
是他和她的家。
雾蒙蒙的画境里有光,有灯火,还有怀旧温馨的屋和人。
远离尘嚣的它不太豪华,院子也小小的。
屋外偶有肃风拂林的沙响,时近时远。摆在窗台上的罗勒盆栽散发浓郁香气,收音机里放着侬软的《莺莺拜月》。
尚云陪着他,那台手机仍握在她手里,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片搅乱了,揉碎了,仿佛晶脆的琉璃散了一地。
心猿意马的他看不清图片,他只看到她微翘的眼尾。
于是程策恍惚地问尚云,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他撒谎说自己喜欢。
可惜姑娘没办法立刻为他答疑解惑。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肤色白浅的手背上。
尚云很窘。
大家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她就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连演奏会的场地也彻底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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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机械性地一问一答,天边染成橙色的云悄悄散开了。
它缓慢地移动着,而程策的魂也跟着游来游去。
他以规矩又不失放荡的姿势坐在尚云身边,神情冷峻,声音沉着。
由于他坚决不肯往旁边多挪半寸,他们两个便始终紧紧挨在一起,西裤裤缝贴着过膝长袜,鞋带蹭着鞋带。
热热的,黏黏的。
一度一度向上烧着火。
如果不是当时尚云的手机铃声大作,程策原本还打算多拖延些时间,问她一些关于团建和影集的事宜。
比方讲,团建一般怎么搞,地点是在温泉旅店还是湖景度假村,有没有一去就是三天两晚的周末套餐。
再比方讲,限量版影集的封面人物,能否通过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定。程策忿忿不平,觉得那个叫阿玉的扬琴公主私下搞小动作。
她确实天赋异禀,胸大得四只手罩不过来,但那也不是她独霸封面的理由。
他坚决不服。
他要跟梁喜投诉。
奈何程策在那里思绪万千,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让尚云听见这些心声。
因为电话另一头正在疯狂呼叫母星的人,是赵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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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气温较为适宜。
广播里说,潭城空气新鲜,运动指数为一级。
感谢赵慈的及时现身,原计划的二人转一下子变成了三人行。这边尚云刚讲完电话,一抹长影就出现在了花园的栅栏口。
它又黑又高,热气腾腾。
看着倒是很眼熟的。
那是重返荣誉社长头衔的赵慈,他刚在社团训完新人踢完腿,换了身黑色兜帽卫衣,模样瞧着坏得很。
赵慈仔细打量过花园里的情况,他面无表情,只在半空里对尚云压了两下手。
她看懂了。
意思是免礼,平身,坐稳,别跑。
尚云立刻放弃抵抗,右手把裙摆一搂,重新坐下来等待他向她靠拢。
然而,眼看这根高壮的柱子渐渐逼近,贴着尚云的程策坐不稳了。
他长相像个实在人,可他浑身都是经验。
程策眼珠子四下一转,发现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来不及收拾的骚证据。
她屁股底下垫的外套。
她手里抱的瓶。
还有她嘴里嚼的薯片。
程策双手握拳,正襟危坐,陡然生出一种悲壮又不祥的情绪来。
注:《莺莺拜月》,为苏州评弹《西厢记》选段。推荐侯莉君先生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