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怕不好善终。
他望着房间一角的绿植盆栽,等不到叶子舒展,已经隐隐枯黄,漫不经心想着,牙齿又有点疼了。
监控显示器调回下午两点,校门口。
当时他们分开不久,林光阴校服外还披着那件绿油油的棉服,人群中一眼能认出。他蹲在马路边,兜里揣本单词书,视线紧紧跟随入校的学生。
——在堵人。
“要不是我当时交值班表,临时去趟行政楼,也闹不成这样,”保安捧着老白瓷缸子呵气,“再怎么都不至于打骨折咯。”
白散一滞,双手指尖冰凉,触及温热掌心,瞬间漫开融进血液的森森冷意。
从结果来看,林光阴没在医院,不是骨折的一方。并非坏消息,但也实在称不上好消息。
他半个月没来学校,根本不知道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林光阴又与哪些人闹了矛盾,不惜下狠手。
屏幕里的林光阴仍在等待,右上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白画面中,当时落着和风的雪星子,他拂去一肩还满。
保安背过身,给那盆青黄绿植喂茶底子,轻飘飘说着。
“你看这巧不巧,刚好撞上校董来考察,这次真不是检讨能解决的,那混小子躲这么多回没敢叫家长一次,现在不来也不行了。”
白散一动不动盯着显示屏,手指死死扣着坚硬的木椅,很想了解发生什么,又因为知道结局,不愿看到。
开口他喉咙酸涩,“来不了的。”
“啊?”
沉默半晌,白散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提的。
林光阴家不在北城,位于地图角落一个很偏僻的小县城。他有个年幼的妹妹和久病不愈的外婆。母亲身体不好,无法劳作,父亲在外省打工,是一家经济来源。
“既然来不了就不要惹事嘛,”保安语重心长,“学校是让你们来学习知识的,可不是打架,逞威风,搞个人英雄主义……”
白散安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应下。保安很好,林光阴也是很好的人,只是他们互相不理解。
屏幕里的林光阴目光一顿,忽然动了。他起身走向人群,融入人群,电光石火间,抬脚一踹,拳头紧随其后。
学生们惊叫散开,路边倒下一个人,痛苦地蜷着身体,白散认出了那张满是惊慌的脸。
半个月前,曾胸有成竹问,“你们相信白散还是相信我?”
那次不是对错的问题,是信任,今天相同。
白散没再看之后的内容,挪了挪板凳,慢吞吞靠近小小的暖风机。他张开十指,和微热的空气握了握手,整个深冬的冷不值一提。
傍晚六点,天色暗了下来,街边的黑杆路灯撑起一团明白透彻的光,拢着四方。
林光阴走出校门,背对一窗窗灯光的教学楼,一步比一步远。
不是回家的方向,也不是去打工的便利店那条路。
白散小跑着从他背后扑了上去,胳膊紧紧环住脖颈,林光阴下盘稳,依旧差点栽个跟头,回头一见是白散,笑骂着,手掌按在他脑袋上使劲往下压,“怎么过来了?”
“……取快递,”白散好不容易钻出来,亮亮手上的小纸箱,“我等它好久的,快半年了,今天终于收到。本来想着下课后立马能见到,不用等回家,就留了学校的地址。”
其实,也不算说谎,只是省略取快递前的事,他抱着小纸箱迈大步跟上去。
“什么东西?”
林光阴下意识问,扭头见白散努力压制着翘起来的嘴角,眼里盛满光,无法掩饰一蹦三尺高的开心,他秒懂。
——给模型匕首买的日常用品。
不是之前叭叭叭的双层加绒、防水防摔的保暖小棉被,就是继两个衣柜的匕首鞘后新添的又一件私人订制小衣服。
“当我没问,”林光阴连忙制止白散,对视几眼,抓了抓头发,唉声叹气踢走脚边的雪块,“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明亮的光线,熙攘人群,汽车的鸣笛声,一切都使他感到烦躁。
“光阴哥,我请你吃法餐吧。”
“真的假的?”林光阴愣住,神情中充满不敢置信,“北街高景楼27层那家餐厅?”
白散用力点头,他心情不好时需要补充甜食,林光阴则是念过许多次的法餐吧。
“不行不行,你刚从孤儿院搬出来住,哪有这么多闲钱,一顿顶三个月生活费呢。”林光阴走两步,又往前踢了踢雪块。
“我还有一份家教的兼职阿,”白散小声嘟囔,“而且已经在网上订了餐位,现在取消,也要扣那些钱的。”
“……”
一个小时后,餐厅接待大厅。
白散很得意自己的未雨绸缪,直到走近预订好的桌位,不经意一瞥,台阶上的一桌人中有张熟悉面孔。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蠢的决定。
“……我很喜欢吃凤尾鱼。从前翻书,说南宋时,有读书人每日在海间孤岛上潜心苦读,龙王很感动,于是赠送读书人这种鱼。江岸,我有没有触及到你的知识盲点?”
江岸注视着白散淡淡微笑,下一秒视线转移,接下身旁貌似演艺圈明星的女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