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娴笑道:“姐姐就是爱听,也听不了几年就该嫁……”
话没说完被知书按住咯吱。好嘛,笑声更停不下。
知言转头到暖阁找知仪和知恬,两人一直在和小奶猫玩,方太君给它起名“阿福”。阿福天生和知言是冤家,除了她,家里姐妹兄弟摸它都乖乖地。哼,知言偏要欺负小阿福,逗得小猫“喵呜、喵呜”,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知仪用手挡着知言,“九妹,去,去,去!”。知恬不说话笑嘻嘻地看着知言。
再去看哥哥们,秦明赢了钱,笑声快掀翻屋顶,看见知言过来,拉住她手道:“九妹,帮大哥摸一下,赢了分你一半。”
我手气这么差,你就等着输吧。知言伸手抓抓骰子。不料,秦明运道正盛,仍是连着赢。
秦旭抱过知言抓着她手道:“九妹也帮哥哥转转运。”知言正要伸手到桌上,帘子被打起,三太太一行人回府来请安。秦旭也是愣住,时辰刚过未,怎么也到晚饭时回来。看几人面色不豫,方太君只让她们随意,三太太带了知雅和秦昌回房,知画找知书等,秦昭面无表情地走到几个兄弟跟前,看一眼桌上问道:“谁赢了。”也是卷袖欲加入。
秦晖露齿笑说:“只大哥一人赢,我都输了个干净。”
秦旭也叹:“我刚想让九妹摸摸牌换个运气,你就来了。”
秦明面带得意:“九妹的好手气只有一把,你让她再摸也没用。”
秦昭摸摸知言的发髻,转头对秦明道:“用不着这些个,我就赢大哥。”
结果呢,秦明财运当头,大杀四方,在晚饭前掏空了弟弟们的荷包。得意地对着几个小弟弟买弄:“赶明儿,大哥作东请你们到燕云楼吃头等席面。”又把桌上的金瓜子全推给知言:“赏你了。”用手指轻敲知言的额头。
秦晔秦晖等还在高兴于能到燕云楼吃菜,听见秦明说把金瓜子全给知言,秦晖凑近知言,脸上带着讨好:“九妹,能不能把六哥那份退回来?”被秦昭狠敲后脑勺。他嘻嘻笑着捂着后脑:“四哥,我同九妹说笑呢。”
知言指着桌上开口:“一半给大哥,其余还给哥哥们。”
话音一落,秦晖带着几个弟弟数起金瓜子来。秦明等笑而摇头,秦昭输空荷包后心情大好,冲着秦明说:“还是我家九妹大方。”
秦明轻拧知言的脸颊:“大哥的那一半让小丫头收起来,给你带回房。”不巧几个姐妹结束牌局过来,知娴故意撒娇:“我今儿玩了一天,还没九妹得的多。我定要给大哥当亲妹子。”说着摇着秦明胳膊。
秦明解下自己的荷包,塞到知娴手中,笑称:“这是给妹妹的,老二你不许同我抢,若是不服气,把六妹带回大房。反正我也觉得五妹更像亲妹妹。”
秦旭乐而不语,知静冲着自个大哥瞪眼睛。众人嬉笑打闹,只有知画笑得勉强,不曾开口说话。秦昭轻拍知画的肩头,兄妹俩对视一眼默默不作声。
待用过晚饭知画回房,奶娘给她上茶。瞧着灯下孤寂寥落的姑娘,奶娘慢慢坐到知画身边,轻拍着自家姑娘的手:“都是些闲气,姑娘不必吃到心里。”
知画轻吸鼻子,语带赌气:“谁同她生那些气。”
奶娘轻哄她:“三太太满心最疼姑娘,可日子处得短,你们娘儿俩生分了不是。咱不怕,日子还长,能慢慢处过来,再说姑娘总是太太亲生的。”
知画更来气:“母亲心中只有七妹和十二弟,弟弟还小我不同他计较。可七妹蛮横无礼,她都护着。一丝一毫不顾及我,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外头别回来。没的冷了人的心。”语带哭意。
奶娘正欲张口说话,帘子外双福声音响起,屋内两人忙收拾情绪。须臾双福进屋满脸带笑:“老太太说晚间看姑娘吃得少,让我送了两碗菜和两样点心来。”
知画迎上前拉着双福:“我中午在外祖母处,见他家新请的厨子有几样菜做得可口,多挟几筷,怕积了食故晚间不敢多吃,不料倒叫老祖宗费心。天也怪冷,累得双福姐姐跑一趟。”
双福仔细端详着屋内两人,轻拍知画的手:“如此更好,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姑娘。”
知画垂眼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泛着水意:“多谢老祖宗牵心。”
双福告辞回正荣堂向方太君回话。知画便早早歇下。
☆、第23章 为母心
这厢奶娘劝知画解心结,方太君派双福安慰孙女,那厢三太太与知雅回府后在房中哭做一团。母女骨肉如此疏离,先从三太太常氏说起。
三太太常氏之父曾任太常寺六品寺丞,虽结交一门好姻亲,无奈病体缠绵不及两年便故去,常氏的两个哥哥在工部和礼部任职,也都是不紧要的差事。常氏本人因为年少一次外出交际,被方太君相中她貌美,才得以嫁给三老爷,众人都道常氏的造化好
按时下风俗,女子过于貌美出嫁时反倒被人挑拣,世人都以女子端庄有德为正统。像常氏这般艳丽,家中又是小吏,同等人家不敢聘,怕庙小盛不了大佛,更担心会是水性杨花之辈。高门大户更是觉得艳浮,不愿聘来做儿媳,拿银子还怕买不来绝色的奴婢。听闻昔年常老太太为这个女儿操碎心,不料她竟得个好姻缘。若不是方太君知晓儿子的劣性,娶个平常颜色之人再贤良淑德,三老爷也不会进房,那来夫妻合睦后宅安宁之说。
常氏进门后生两子两女,两个女儿像她,秦昭兼合三老爷和三太太之长处,唯秦昌像三老爷多点。女子出嫁后最重子嗣,三太太再无此忧。再者三老爷官运亨通,她在外做着官太太,一时春风得意有许忘形。这不,甫回燕京因知雅犯错被方太君敲打后,连日谨小慎微,伏低做小。因是过年,方太君允她带几个孩子回舅家。
知画与知雅同乘一车,俩人结怨心结未解,又因是出门车上只有奶娘做陪,再无教养嬷嬷之管束,一路知雅言语冲撞知画,待到常府下车时,两人已势同水火。
常氏带四个儿女拜见母亲兄嫂及守寡的姐姐,因她系高嫁,家中一干人皆恭维奉承,这才平了连日在婆母面前俯低做小生出的闷气。这边常氏与母亲两位嫂嫂及守寡的姐姐罗太太说着闲话,听众人夸她衣裳好料子、头上凤钗镶得好南珠,正自得间,知雅抹泪进屋便诉苦。
原来知雅与知画再起争执,知画不愿在人前掉份,到了舅舅家还要与知雅做姐妹情深状。知雅只觉姐姐人面蛇心,连连甩脸,又她们身边只舅家几个庶女做陪,知雅联想到连日受过的委屈和责罚,身边的丫头婆子换了个干净,奶娘被打板子休养十数天才能上来服侍,新来的丫头婆子看自己着实紧,若不是今天要到舅家来,祖母都不允她私下见母亲,那知到娘舅家也要受慢待,拉出几个小庶女陪着自己姐妹,心火上头,寻到三太太将这些委屈吐个干净。屋内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做何劝解。常家大舅母机灵道要去看席面备得如何借机告退,常家二舅母追随大嫂离开。只剩下常氏母女及她母亲和姐姐,都是自家人,说话不再避讳。
三太太轻拭泪道出那日情形,罗太太不以为意:“你家老太太也太狠心了吧!自个的亲孙女,啧啧。妹妹,不是我说嘴,我要是有雅儿这么个闺女,当成眼珠子一般疼。”
常老太太眼神示意长女谨言,她轻声哄着知雅:“这么个机灵的小人儿你家老太太当是最疼,只是嘴上不说,罚几个下人有甚干系,那些下人心思不好挑唆着姑娘生事,他们好得利。雅儿,你说外祖母说的有没有道理?”
知雅抬着泪眼看常老太太:“自小都是紫苏她们在服侍我,新来的丫头那有他们使得顺手。”
常老太太轻声道:“下人顺手不可心,你可以调|教她们,莫要因此对长辈起不敬之心,让人知晓可是不好。”
三太太因心疼幼女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听母亲之言警醒,轻声开解知雅。知雅发泄完情绪,又被外祖母及母亲、姨母连连逗哄,终是小儿心性转眼便破泣为笑。
在表哥房里坐着喝茶的秦昭却是心中窝火,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两个和自己同龄的表姐表妹殷情地煮茶张罗,要是不知道舅家想干什么,他秦昭就不是祖父最欣赏的孙儿。再观两个表哥一脸尴尬面带羞色,秦昭反倒坦然,只与表哥及姨家表弟喝茶论文,与表姐妹淡然相对。正和表弟罗炽说到年前所做文章,知画掀帘进屋面带怒色,无视屋中诸人,一把拉了秦昭向外走去。
秦昭观得妹妹神色不对,寻个僻静处慢慢问来,原是知画跟随知雅到外祖母房外,正听得母亲与罗姨妈之言,既气愤又羞愧,忍气性子转头出来寻秦昭,见了兄长也不避讳,把事由都道出,更言及想立时回府。
秦昭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嫡女陪着外甥,庶女陪着外甥女,再加上罗姨妈心思不纯,她看上知雅,是想讨个秦家嫡女做儿媳妇吧!还有母亲……
秦昭背手思索片刻劝知画:“跟我回房,吃过午饭再回府。”看知画不大情愿再劝道:“眼下就回岂不是告诉老太太,你在这里受了闲气,到时母亲与妹妹又要受罚。”知画最顾大局,点头应允。
兄妹俩回房待用过午饭,秦昭起身言:“府中今日有客,祖父命早些回,好能赶上见两个学识好的儒生。”知画要与哥哥同行,三太太看看长子和长女,面露不快,还是常老太太命她也同去。
知雅不与知画同车,坐到三太太的车上,秦昭在席间吃了几杯酒觉得上头,弃马与妹妹同车。兄妹同车都未说话,知画靠着秦昭做依偎状,秦昭闭目养神。进府下车后,三太太看着长子长女有几许不满,秦昭只做无视。
三太太向方太君请过安带知雅和秦昌回自己房里,她心中何偿好受!长子离开自己快有七年,长女也快有五年,初被带走时,夜夜梦中都是这两个孩子,醒时以泪洗面。但她明白,三老爷都不敢违逆公婆,自己更无底气。只能求三老爷把幼女多留两年,也是自己疏忽,女儿被骄纵太过,若总在外头还好,府中自有规矩。以前知雅有多受宠有多肆意,往后种种反倒因此而更不堪,是应该下个狠心。
回屋后,屏退众下,对着幼女厉声道:“给我跪下。”
知雅长这么大头次见母亲这等神色,不禁懵了,看着三太太身形不动。三太太一鼓作气:“知雅,跪下,你可知今日所犯何错。”
知雅踌躇半晌,跪在地上蒲垫上,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待自己。
三太太咬咬牙,正色道:“你在府中所受的委屈都乃家事,你外祖母家乃是外家,家事不宜外道,让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