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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锋镝弦歌

    可是,向来谨守礼仪、也同样薄面皮的公主殿下这次却没有一丝的羞涩与窘迫。

    因为,她听到,从韩苏口中喃喃念出的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诚恳温柔,让她除了平安喜乐、以及流淌于心间的感动,再感受不到其他。

    “林滤……林滤……”

    林滤心内轻轻念道:“韩苏……”

    ☆、104第104章

    纵是当年察汗在世,刀勒最为强盛的时候,虽说也常有肆意妄为、杀害大昭使臣的事,但是,对大昭的皇裔起码还是有着面上的尊重,哪怕当年东阳公主是被迫下嫁,刀勒也是做足了面子与礼数的。

    所以,此次博术尔前去设计昭国的林滤公主,哪怕只是要上演一出蛮夫冲撞公主,身边却被奸细潜伏,想要击杀公主,却被刀勒的勇士再救回来的戏码,苏里心里还是不安。

    倘若有个偏差,就不是惊吓那位公主,让其受些小伤,引发旧疾,而是刀勒与大昭两国之间的大事了。

    直到兵士前来禀报,博术尔已经开始动手的时候,苏里这才按捺下所有心思,带领人马前去“平定事端”。既然已经开始,便再没有后悔余地,又何必担忧呢!

    不羁的春风带着漠北独有的凛冽,肆意的横扫过空荡萧条的街道,带起了一地狼藉。

    就在一刻钟前,这里还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大胆看热闹的商家、平民们,而此刻,却连周围最稀有的商铺都打了烊。

    苏里站在街道中央,左手随意的按在刀鞘上,右手轻拨指环,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为人性子本就阴鹜善变,又最不爱做出和善的表情,因此,哪怕此刻他面无表情,也让周遭执行守卫、封锁街道的刀勒兵士们,生出阴沉不妙的感觉来。

    所以,哪怕身为刀勒文官,此时十分应该说点什么的几位,尽管有满肚子的谏议,在心里绕了两圈之后,还是闭了嘴。

    苏里终于幽幽的开了口:“派人去大昭秦王那里赔罪,派最好的大夫去大昭的公主那里……”

    微微一顿,苏里看向刀勒皇宫方向良久,这才继续说道:“就这样吧。”

    周围几位官员相互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位大胆上前问道:“大将军,不用禀报太后吗?”

    真要说起来,如今大王年幼,虽说大将军王势力颇大,又有辅政之职,但刀勒,目前还应当是太后说了算。

    苏里心中冷哼了一声,却是看也不看那人,冷冷的解释道:“这些不用你们费心,自然有人告知。”

    几位大臣再无疑问,转身前去执行职司。

    苏里缓缓的从街道一端走向另一端,直到一滩血迹处停下了脚步。

    博术尔在离开之前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让本来看到博术尔重伤而有不详预感的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充满了狂喜。

    苏里抱着臂膀探出靴底碾了碾那滩已经干涸的血迹,他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微微挑起眉毛,随即脸上扬起了不屑的笑容:这就是昭华太后心心念念挂念,并托付了信任的人?

    “没用的公主,怎么配称为最肖像昭华的人!”

    苏里再次看向刀勒皇宫方向,轻声低语:“看吧,太后,大昭的废物们只会让你一次次的失望,然后,再一次次的放弃你……现在,知道了消息的你,是在伤心吗?还是……后悔呢?!”

    能告诉东阳事情经过的还会有谁?

    自然便是身为第一人证兼第一物证的穆离了——当时她一路抱着林滤,身上不免被沾上许多血迹。

    而被讽刺赶出之后,六神无主之下,条件反射便先回到了东阳长公主、刀勒昭华太后的寝宫。

    待紧张无错的讲完事情经过,穆离小心翼翼的观察东阳神色。

    对方却只是盯着她身上血迹怔然无语。

    然而那平静神色背后涌现而出的浓浓担忧与疼惜,灼的穆离浑身生疼,简直喘不过气。

    那让任何人看来,都是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偏偏属于的是另外一人,穆离恍然觉得,这血迹若真是自己的,哪怕用一半的性命来换,也是幸福啊。

    东阳终于收回了目光,却不再看穆离一眼,她转身迈出宫殿大门,门外众侍卫、侍女顿时一惊,随即全部跪伏于地:“太后。”

    是太后,而不是叩见太后。这其中不乏恭敬,更多的却是哀求。

    此时昭华太后已被软禁十数日了,这些时日里,名为护卫照料,实为软禁监视刀勒最尊贵的太后,他们并不是不担心,然而在太后自主配合的情况下,除了大将军王的禁令外,他们无不对太后愈发恭敬、尽可能的满足太后心思,才心下稍安。然而今日太后却第一次迈出了宫殿大门,虽面容平静,威严含而不露,眼神内敛无华,偏众人只觉得平波之下自有惊涛骇浪,似镜花水月自有惊险藏匿其中,众人冷汗直下,平静之下各自心惊。

    东阳俯眼一扫,淡淡吩咐道:“即日起,封锁此殿,任何人不得入内,觐见、朝事一律滞后,殿外不得喧哗滋扰,本宫要沐浴斋戒,祈福。”

    祈福?

    众侍卫、侍女交换了个眼神,为谁祈福?

    可是,这又不关他们的事。

    饶是大将军王软禁太后,又诸多刁难,可他们又怎敢擅自不敬?

    禀报大将军王已是来不及,侍卫长咬了咬牙,第一个将头磕在地上,身后众人赶忙全部俯首:“遵太后谕旨。”

    “穆离公主。”东阳从穆离身边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请回。”

    “东阳……”穆离心慌唤道,却只能无助看着大门合落。

    合了殿门,茱萸疾步到东阳身后:“殿下。”

    如今跟在东阳身边的心腹也只有她一个了,其他人在长公主殿下被软禁前便各有安排。

    “按照计划行事吧。”东阳叹道。

    茱萸担忧道:“林滤公主殿下那边似有变故,殿下不妨等一等消息再做打算。”

    东阳轻叹一笑,似在笑茱萸痴缠:“无论任何变故,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好消息与坏消息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幼月那边,并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东阳微微抿唇,不再言语。

    茱萸只觉得长公主殿下语言似乎未尽,却到底不知所谓何事。

    林滤受伤虽然让东阳疼惜,但却是在意料之中,早在幼月对她提及假装受伤,以图蒙混过关的时候,她便知晓,幼月定会假戏真做,以真伤保证计划不出一丝纰漏。

    这是她最心爱幼妹对她的一片心意,因此,哪怕此次她同样看破对方心思,却不得不假装不知,不去点破。

    十年前的出嫁,随着时间的流逝,已渐渐成了那孩子的心病,上次一见,竟连性子也偏激许多。

    如今,东阳长公主的离去,已不只是为了她自己,哪怕是为了她的幼妹,她也必须回去大昭,哪怕面临的是死亡,她也要死在归乡之路上。

    东阳担心的是那个紧张的都不敢看自己,羞涩腼腆,却因喜欢自家幼妹而鼓足勇气对自己坦白心思、笑的单纯直率的纯情少年。那个孩子,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不会喜欢幼月,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眼神不说,还管不住自己的心思,这一次,竟然还是为了幼月而受伤。

    幼月多么喜爱那孩子啊,虽然她自己未发觉,话语里却都是那孩子。东阳轻轻叹息,只希望那孩子不要有事,她的幼妹,已经不能面临再一次的失去了。

    多想无益。

    东阳走到内室,看似无意间的或转动、或偏移、或按下某处物品、灯台、壁刻上的几处凸起,若是阿夏在此,一定会认得这是父王和母亲曾经教过他的游戏。

    “茱萸,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记得,安全为上。”

    “殿下放心,茱萸一定会回到殿下身边的。”

    似有风过,暗门缓落。

    东阳长公主的归途,于今日开始定胜负。

    是否成行,方从此刻始。

    ☆、105不如叫我皇姐如何

    刀勒的御医已经被赶出去三波了。

    至今,她们连昭国公主的面都没见到。昭国公主的亲卫丝毫不顾忌两国情谊,赤.裸.裸的表现出了不信任之情,兼且附赠冷笑、白眼、蔑视、嘲讽、以及潜在暴力威胁。

    人家说了:“怎么?刀勒的大王刺杀我们公主殿下没成功,换诸位前来继续动手脚补刀么?咱们就算愚昧蠢笨,轻信他人,好歹同样的错误也不会犯上两次,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漠北汉子们,好走不送。”

    听听,这都什么话,难道这是我们这些大夫的错吗?而且还要一次接一次的上门子被打脸。

    刀勒的御医表示很内伤。

    一边是大将军王冷飕飕的看着他们,说出的话只有一句:“换人、继续。”

    一边是昭国从官员到侍卫到侍女各种眼刀、言刀,刀刀杀人不见血。

    这难道就是昭国俗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恭喜你们,这次用对了。

    外面如此闹腾,屋内却自有一番安详。

    韩苏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她本来也就没受多大的伤,只不过惊吓之余骤然发作出来之后,不免身心俱疲,精神不济,这才沉沉的睡足了一觉。一觉醒来,除了心口处的淤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之外,精神状态、乐观心态自然全然恢复,不得不说,简单实在是有简单的好的。

    像是有着同样经历,还发作引出心口一点淤血的林滤公主殿下,却打起了精神,整个下午都用在了处理事务上。之前烟幕暗子已然落完,过几日便是落幕收官之时,此时自然更是小心谨慎,以免落下丝毫破绽,致使功败垂成。

    直到与贯仲交代完许多事情,这一日自然也到了尾声。

    然而这位公主并没有去休息,反而不知为何,使人拿了几套衣物出来似乎颇有兴致的左右挑选。

    韩苏揉着眼睛,头发未束,只松松的一挽,便趿着双鞋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林滤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韩长史韩大人身量并不算高,又长着一副与人无害、唇红齿白的漂亮面孔,腰身细窄,面相温和轻柔,如果说哪里能骗过人扮作少年,除了那谦虚谨慎的胸部,大约就是这种向来不羁、散漫随意的行事风格了吧。

    在彼此不熟的时候,就能在诸多公主面前撸了袖子烤鸡翅;身为官员之身,还能撩了下摆飞奔,气喘吁吁的就敢跑到身为君上的自己的面前禀事。进言奏事从来直来直去,公文撰写也向来平白直叙,直指重点,不带一丝婉转修辞,视官文规则于无物。笑起来又实在爽朗,一口细白牙齿从来都没遮掩过,别人笑不漏齿,用在长史大人身上,大约是要加上三个字的——那才怪。

    这种种,莫要说是女儿家,一般自矜家世修养的世家子、或是拘谨守礼的刻板文士,或是规矩行事的书生,都是绝对不会做的。

    也就崇尚魏晋风骨的狂生们,或是爱游侠儿行事的浪子们,约是有些相像,不过比起他们,长史大人又成了乖宝宝了。

    所以,在长史大人与公主殿下关系非同一般的今日,早就习惯成自然的林滤,对着韩苏这么一副失仪的扮相,一点也不惊讶的接受了。只是心里不免想到:即使成亲,公主与驸马也是君与臣的关系,也没见哪家驸马平日在家衣冠不整过,倒是许多孪宠面首为讨欢心,最爱散发敞衣,做出妩媚浪荡的的模样来。

    她再打量了下韩苏,衣带随意一系,衣衫松松的挂在身上,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出来,看到林滤望过来,便眼睛一亮,唇角一勾,条件反射的露出甜美的笑容。

    饶是林滤最为冷淡,也禁不住有点怦然心动:这般“爽快”不做作的生活作风、自然而然的反应,二皇姐果真有眼光。比起驸马,韩苏在面首身份上,真的是得天独厚、天赋俱佳啊。

    “殿下这是要换穿衣风格吗?”看林滤不答,韩苏抓了一件衣服细看后,又问道。

    林滤平日穿衣算是中规中矩,正式场合的衣饰完全按大昭公主应有规格来,十分守制,因此谈不上什么喜好偏爱。而私下便服,若是待客见人,也没有很华美讲究,只是她毕竟贵为公主,布料裁剪毕竟不一般罢了。而韩苏韩小长史兼职面首一职后,平日也不少出入林滤内寝,经常见到她私下在家的随意穿着,更是讲究轻便简单,和韩苏倒是不谋而合。

    只是有些人披着个破麻袋都能风采四溢,韩苏想到当初第一次私跑燕州城,林滤穿了自己的旧文衫还能穿出力压严趋严相公的气度风采来,在路上更是套着那身衣服却被人礼遇,让房、请宴、套交情;而穿同样的衣服,自己还是付了钱的,却曾被店小二白眼,嫌弃消费低呢。

    如果说在衣饰上林滤有什么偏好,那也就是喜爱颜色淡雅的。

    所以,韩苏才问了是否是要换穿衣风格,眼前的衣物各种样式、各种颜色都有,却又不是太过奢华贵重,于林滤的挑选风格似像又似不像,很像是女儿家偶尔换个装扮的打算。

    林滤不答,反问道:“哪件好看?”

    嗳,这算是女为悦己者容吗?

    韩苏一下子有了劲头,当下拿起数件衣服比对起来:“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这么多?林滤略微有些无语,以她平日生活状态讲,搁在21世纪就是个居家宅,只不过她的家大了不止一些半些,什么读书、品茶还是小事,骑马练箭压力不大,偶尔顶不住压力办个茶会什么的也是可以,顺便还能请诸多属官家仆成立数个小团队,兼且遥控一下勾心斗角、赚钱养家什么事务之类的。她这样大约理解不了同龄女孩子吃冰淇淋逛街试衣服的乐趣。

    不过她今日十分好说话,反而点头道:“好,一件一件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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