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抬头努力用最可怜的目光望着陆纪,仿佛无声道:“不会真的要打吧。”
第十八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陆纪看着他无辜的表情丝毫无动于衷,眼神示意那四个人继续。
谢祈只感到那板子在身边挥舞地虎虎生风,然而落在身上却轻的如羽毛,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他不禁抬头看了陆纪一眼,陆纪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此时冲他眨了眨眼,谢祈也立刻会意起来,不禁“啊”的痛叫出来。
谢祈认真地喊着痛,然而大约他叫的实在太假,陆纪一脸的嫌弃,打了一会便面无表情的叫了停手,谢祈正疑惑间,却有人拎着一桶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浇到了他身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谢祈整个人都处于恍惚之中,片刻后才觉察出这应该是某种动物的鲜血,他向来爱洁,此时浑身上下冰冷黏腻,比真被杖责还难以忍受,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抬头怒视陆纪,陆纪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谢祈以为陆纪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想到他做戏竟做的如此全套,倒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蹊跷,怎么陆纪书房就平白无故少了贵重的文具,又是何人想栽赃于他,此时不由忽然开口小声道:“却不知……公子房中少的那方砚是何模样?”
陆纪想了想,云淡风轻道:“时间久了,我也记不得了。”
谢祈心道,果然,恐怕这一切都是陆纪自导自演,却要拉他一起共沉沦,谢祈在心里将陆家上上都腹诽了一遍,陆纪自然是大大的狡猾,陆放是教子无方,陆绯……嗯,陆绯有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兄长本就是他的错,这么想着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陆纪见谢祈的眸子转了几转,自然知道他在心里大约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而看着他血泊中好似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气鼓鼓地瞪着他,反而笑了,只是却不能出声,身边之人立刻会意道:“我等即刻将这人拖出去,以免污了公子得眼。”
陆纪淡淡道:“去吧,此等之人今后也不能留在府中。”
谢祈只感到自己被人拖着扔在车上,路过西苑时一路有人指指点点,不乏各种熟悉的面孔,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其中自有同情也有不屑为伍更有落井下石的,身边时不时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无怪乎他有钱整日在城中饮酒作乐。”估计明日此时关于他是如何被逐出府的,便会传遍陆家。
出了陆府的偏门,谢祈便被扔到了一处偏僻的街道上。一片血污之中他蜷缩在一旁的树下,虽然此时一身狼狈,他却无比的冷静,在来往路人的围观和议论纷纷之中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正出神间,面前却出现一个人影。
谢祈抬头,殷理正一脸忧虑站在他身前,见他似乎还有些精神,赶忙上去将他搀扶起来。谢祈没想到此时居然还有人愿意与他交往,不由心声一阵暖意。
殷理长叹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谢祈自然要作一副伤重难行的样子,殷理执意要将他送医。谢祈心道这可不行,只怕见了大夫也要露馅,于是他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城中……有一处仁心医馆,殷兄可否将我送至那处去。
薛简刚出诊归来,此番是太医院经手了疑难杂症请他去会诊。薛简刚下了车,便有小童慌慌张张地来报,“先生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他这学徒一向大惊小怪,薛简倒是有些不以为意,然而当他走进医馆堂中看到地上血泊中倒着一个人,不由着实一惊,再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是谢祈,心下便是一沉。
薛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捏着他细白的腕子摸了摸,发现脉象平稳,丝毫不像是受了外伤,再看他全身上下,虽血染衣衫,除了眉骨处有一块已经结了痂的旧伤,竟再找不出哪里有伤,薛简面色一沉,在他颈侧低声冷道:“你搞什么鬼。”
谢祈无力地攥住他的衣角,虚弱地开口道:“大夫……救我。”一边用眼神示意他将自己抬走,薛简此时抬头才发现谢祈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正是送谢祈来此处之人,此时正一脸焦虑,看见薛简抬头望着他,便几步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道:“大夫,你看他可还有救?”
薛简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救不救的活也要看天意。”说罢又皱眉对身边小童道:“去拿个木板来,将病人抬到内堂去。”
那小童得了令,便脚下不停地奔出去了,取了木板,和另外一名学徒将奄奄一息的谢祈抬进了内堂,殷理也欲进去,却被薛简冷冷的一眼拦在了门外,便讪讪道:“无妨,无妨,我就在这外堂等。”
薛简走出内堂的屏风之后,却看见谢祈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见他来了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着急道:“快,给我打一桶沐浴的水来。”
那两个小童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忽然动若脱兔,此时听了他的话,不由便想出去打水。
薛简却冷道:“慢。”那两个小童便有点不知所措地站住了。谢祈一脸哀求地望着他,薛简慢慢打量了他一会才开口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谢祈道:“一言难尽,你先让人给我打水,我再慢慢告诉你。”
薛简看他浑身难受僵硬样子,不由又有些想笑,但还是绷着脸挥了挥手,那两个小童便一溜烟地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那两人便抬来了一个大木盆,将热水与冷水兑成温的,顿时屋内充满了氤氲的蒸汽,感觉无限惬意。谢祈松了领口,一转身却发现那两个小童已经退下,薛简却还站在那里,不由顿了顿,开口道:“那个……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薛简“切”了一声道:“病人我见得多了,大家都是男人,沐浴还怕人看,也太多讲究了。”
谢祈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也没带换洗的衣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置一套新衣。”说罢便摸出钱袋,有些可怜兮兮地递给薛简。
薛简知道他是一定要避人,有些嫌弃地捏起那个沾染了血污的钱袋,也就推门出去了。
谢祈解下外衫与中衣,有些惬意地浸没在水中,待他从中午洗到下午,里里外外三遍将那些黏腻的血迹都清洗干净,又唤过小童新换了水泡着,才觉得舒服一些。
薛简在外间早等的不耐烦,那送谢祈来医馆的人一直在他身遭走来走去,想去打听病人的情况,薛简便冷淡开口道:“既然送到了我这里,一时半会大约还死不了。”说完就赶着那人回去,殷理在门口又徘徊了一会,见似乎是无事,才终于离开。
薛简听着里面的动静终于是洗好了,便命小童进去将干净的衣物递给他,谢祈坐在床边拿布巾擦干湿发,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上,倒是显得年龄甚小,他伸了个懒腰,像是极累。
薛简走到他身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祈枕臂向后一躺,占了薛简的床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暂且让我睡一睡。”
薛简:“……”
见问不出所以然来,薛简也就只能作罢。之后谢祈径直在他这里住了三天,薛简终是忍受不了他每日无所事事白吃白住,便将他赶了出去。
谢祈心知陆纪是要他取得王之卿的信任,将姜炎的异动报与自己,最重要的是借助王家之力拿到雍家的那份天象记录,这样陆纪便既不用出面,又得了实惠,更有甚者,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便可丢卒保帅,简直是万全之策,若不是自己也是局中之子,谢祈简直是佩服至极。
然而陆纪只定了方向,具体怎么做却要他自己把握,谢祈不由感慨,陆纪还真的是瞧得上他。
谢祈算着时日,他这伤理应需要养个半月,此时却也不方便去王家。于是便在城中寻了一处会馆搬了进去。
竹间馆坐落在帝都东城,倒是离薛简的医馆不算太远,谢祈刚搬进去第二天,便有侍从来他房前通传,说是有贵客来访。
谢祈以为是殷理来看他,刚在房中床上躺好,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却没想到走入房中之人却是陆绯。
陆绯见着白日中房里却挂着厚厚的帐幔,燃着炭火,床上之人隐匿在阴影里,似是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心地上前探查。
谢祈蒙着被子道:“见过二公子,不便下床,还望见谅。”
陆绯坐在床边,隔被按住他的手,有些痛心道:“我自知你是被人冤枉,那日得知此事便去向兄长求情,哪知兄长对你爱之深责之切,正在怒中却不容我辩驳,之后寻遍了帝都,终于打听到你的下落,等过了几日此事平复,我再去求他接你回去。
谢祈心道你兄长是实力深藏不露,但此时却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斜靠在床栏上垂目道:“公子拳拳心意祈心领了,只是公子却不可为了此事触怒兄长,如此祈也会心有不安。”
陆绯看他此时虚弱与往日神采飞扬大为不同,倒是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心有所感,不由握拳道:“你且安心住在这里,此事交我就好。”
谢祈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于是转而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公子,那日公子请雍瑞雍公子过府,可问出什么结果?”
闻言陆绯却大为头痛道:“一问三不知,我看他也是个普通的纨绔,便送他回去了。”
谢祈心道:“这消息是他父亲放出来的,只怕却是连他也瞒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