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爷,店里的生意与从前相比实有偏差。”梁伯小心的擦拭着柜子上的玉雕,对沈绝心绕进柜台的举动心有不愿,却也明白她此举的意思,便道:“少爷百忙之中光临于此,可是老爷有事吩咐?”
“爹并未做任何吩咐,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罢了。”沈绝心笑了笑,又道:“莫非爹没有告诉你?这家铺子他已经交由我来打理,此来一是为了瞧瞧店里的生意如何,二来,也是要把账本拿来稍加过目。”
闻言,梁伯心内不禁‘咯噔’一跳。他虽只在沈绝心少时得见几面,但这些年外头的风言风语足以让他对面前这位‘沈家大少’加以了解。因此,即便沈老爷特地来铺子告知他‘日后这家店铺由少爷全权打理’,他仍旧不以为然。因着外头所传‘沈家少爷生性风流,好逸恶劳’,亦因着老爷多次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不知该如何让‘少爷’懂事成熟。
莫不是少爷三分钟热度?亦或想在老爷面前装装样子?!梁伯心内小做猜测,方才的警惕也稍稍松懈。既是装装样子,何不由她去呢?想来,少爷第一次过问生意之事,对账本不甚了然,纵有错漏,凭他多年的做账经验,少爷黄郎小儿,岂能察觉?!
思及,梁伯把账本从内室取出,交予沈绝心,道:“少爷,店里的全部账务都记在这里。这岁数大了,总会把事情忘在脑后,遂才有所犹豫,还望少爷不要放在心上。这本账若是有不懂之处,少爷可前来询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有梁伯这话我就放心了。”沈绝心冲他勾起唇角,其中笑意,却是叫人无法猜透。就连梁伯这样的老油条,亦读不得其中含义。不待他多做琢磨,沈绝心已经拿着账本走出店铺。沈词就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撇一眼正在装修的商楼,心有疑惑:“少爷,什么人会千里迢迢从京城前来此地做生意呢?咱们苏州城什么时候这么好?竟有外地人来此赚钱。”
“苏州不好么?都说苏杭好比人间仙境,我们生在此地或许没太大感觉。前来游玩的旅人却比咱们感受的真切。京城中人有的是来此经营生意的,只是沈词你不晓得罢了。你呀,平日里叫你读书写字尚且难于登天,这会儿倒对外来人做生意甚感兴趣。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再蹦出三言两语,让我刮目也说不定呢?”
“少爷就别开沈词玩笑了!沈词自知斤两,又岂能有三言两语便让少爷刮目的本事。”沈词委屈的撅起小嘴儿,似是不大愿意被少爷开做玩笑。他望着沈绝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清灵,“只是少爷,沈词对读书写字实在不感兴趣,少爷就别再难为沈词了。”
“哈哈哈!沈词你倒是老实!罢罢罢,今儿个起便不难为你读书识字了,你就乖乖做我的贴身随从吧,倒也不会有何吃亏。”沈绝心笑的开怀,复而又瞧着手里的账本褪去了畅然笑意,“沈词,你猜这账本之内究竟有多少空账呢?”
“少爷,沈词不懂看账。”
“是吗?”沈绝心抬眸望天,左边唇角微微上挑,道:“你不懂看账,我却是懂得。怕是梁伯以为我如你一般对账务无所了解,才放心将账本交予我。他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拿些银两回家养老了。走吧,咱们回府好生将此账本‘研究’一番,‘研究研究’哈哈哈...”
离衙门不远的主街到了傍晚便迎来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常有外来的耍猴人亦或杂耍在这里卖艺赚钱。然而今日,更多的人围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口,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息,亦有善良之人丢下几个铜板,以作施舍。
绾娘身披麻衣跪在店铺前头,旁边是用凉席盖住的丈夫的尸体,她小声的啜泣着,时不时的安抚怀里不安分的女儿。卖身葬夫,她的脖子上挂着字迹歪扭的木牌,抱着可以被大户人家的夫人卖做下人的希望,绾娘终是选择了此等极端的方法。
是无奈,更是形势所迫。
唯一的家已经被拿着房契的债主占据,他甚至不给绾娘收拾衣物的机会,留下屋里稍微值钱的物件儿,独把不满一岁的铃儿用破旧的竹筐装着丢在屋外,若非绾娘回去的及时,怕是连她唯一的亲人也会失去。
整两日未曾吃喝,绾娘已是浑身无力身体虚弱。好在有好心人扔下铜板,她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拾起包好,想着先给铃儿弄些米汤,免得饿着孩子。毕竟,多日操劳,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奶水喂饱铃儿。
一双肥大的手粗暴的拨开围观的人群,瞧见绾娘垂头跪在那里,眼底闪过一丝贱笑,倒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大街上,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唐突的扶起绾娘,双手时不时的抚摸着她的手背,大笑道:“嗨呀绾娘,你怎的沦落到这般地步呢!卖身葬夫?哎哟!瞧你这样,实在让我心疼啊!”
“胡,胡老爷...”瞧清楚扶她之人,绾娘赶忙从他的怀里逃开,紧紧的抱着铃儿:“劳胡老爷关心,如今落得这般,实乃命数,怨不得谁。”触及心中痛楚,绾娘不甚泪流。她看着怀里刚刚睡着的孩子,又瞧了眼被盖上草席的丈夫的尸首,那般无助,惹人哀怜。
“嗳!落得这般,有好也有坏!”胡员外再度上前握住绾娘的手,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道:“如今你在这里卖身葬夫,我能做得,也只有将你买下好生对待。绾娘啊,这是十两银子,你就拿着它将你丈夫好生安葬吧。哎哟,我看你脸色难看的紧,不如随我回府歇息可好?至于这孩子,你现在这般,她无非是个累赘,不如扔了算了!”
“不!不!”闻言,绾娘摇头倒退,更紧的将怀中铃儿抱住:“胡员外,铃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如何忍心将她抛弃?!她,她不是累赘,我不能将她丢弃!这钱,你还是收回吧。”
“绾娘怎能这般拒绝我的好意呢?”胡员外嫌弃的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片刻又恢复笑意:“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丈夫平素为人如何街知巷闻,一个赌徒,他的后代又能有怎样的出息?更别说还是个女娃,趁早扔了,免得耽误绾娘你的幸福。”
“我不能!相公他生前确是赌徒没错,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绾娘你跟我回府便是!”胡员外等不得,把十两银子丢在草席上便要强拉着绾娘回府。他早就对绾娘有所窥探,如今她没了丈夫,又在此卖身葬夫,胡员外哪有不得手之礼?只是...
“咦?今日官府没人巡街吗?怎的有人在此强抢民女呢?”突然的笑意从嘈杂的人群里冒出,接着,便有一锭金子落在胡员外的脚边,那笑声又道:“胡员外,绾娘早已被我买下,不知你何故要强带我的人?还是说,胡员外你近来太闲,想到大牢里住上几日?”
☆、第十四章 夺人
那般张扬且不羁的笑,纵是不见其人,听得声音的胡员外立时拉下了脸,眉头几乎紧皱成团。只是,心上虽有忌惮,胡员外并不曾松开拉扯绾娘的手,且面有不屑,道:“嘁!原来是沈家的浪荡公子哥儿,怎么,可是在青楼的姐们儿那呆的无趣,遂管起我的闲事来了?!”什么官府,什么大牢?他不过是‘大发善心’想要买下一个‘卖身葬夫’的妇人,何罪之有?又碍着旁人何事?
沈绝心在府上因账本之事心烦意乱,遂才由沈词伴着外出走走。怎知经过此地,却被她瞧见绾娘卖身葬夫。原本这事乃当事人甘心情愿所为,她不便过问阻拦。只是‘有人’不安好心,妄想用十两银子得到绾娘,如此‘闲事’,她自然得管上一管。
“闲事?难道胡员外当街与我的人拉扯算是闲事?”沈绝心着一身染墨素素衫自人群中款款而来,她自胡员外身旁绕过,随手将绾娘揽入怀中,语气暧昧,眉眼含笑:“我的好绾娘,你怎的这般好欺负呢?我不过稍稍离开一会儿,你便差点儿被人强行买去,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沈,沈公子...”再度落入沈绝心的怀内,绾娘羞臊之余更有受宠若惊之感。她莫名的望着沈绝心的双眸,少顷,面颊已是绯红一片。怀中铃儿睡得香沉,绾娘读不懂沈绝心眼内深意,亦不懂配合,只知实事求是,浅声道:“沈公子,你何时将我...”
何时将我买下?!这样的言辞,沈绝心自然不容她出口,她用双指轻抵绾娘双唇,如此举动,竟成了外人眼里的亲昵之举。沈绝心垂眸瞧了眼沉睡的婴孩儿,又见绾娘面色苍白,心内虽有垂怜,面上调笑依旧:“怎么?绾娘竟这般着急与我回府吗?呵呵呵,此事倒是不急,总要将你夫君安葬不是?”
‘夫君’二字传入耳中,绾娘不禁泪流,满心委屈于此时爆发出来。她紧抱着怀里铃儿,却又埋面于沈绝心的肩窝,将她的衣衫沾湿一片。良久,被晾在一旁的胡员外不悦的重咳几声,厉声道:“我说沈少爷,你该清楚做生意讲究的是先来后到。绾娘早被我用十两银子买下,你就不要在这里横插一脚了!绾娘,这便随我回府吧!”
“随你回府?”沈绝心突然大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加重了手臂的力度揽紧绾娘,道:“既然胡员外晓得先来后到之礼,何故没瞧见地上的金子呢?除此,胡员外也该清楚,官府向来禁止强买强卖,就算你我同时出价,要被谁买下也由绾娘做主,不由你善做主张!再者,价高者得,我倒是不知你胡员外何时这般吝啬?当日买个青楼的姐妹儿都要百两银子,如今却想要十两银子买下绾娘?胡员外,莫欺寡妇哟!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胡员外若要将绾娘强带回府,怕是明日便要被官府强押入牢呀!到时候,百姓们定会加倍关切胡员外,日日到铺子里问候也说不定?”
沈绝心不经意的说着,复而又握住绾娘的手,询问道:“绾娘,可愿与我走?”恍惚间,那双迷离的桃花眸被雾水沾湿,她深深的望着眼前之人,仿佛进入另一个场景,曾经的,熟悉的,甜蜜且伤怀的。“与我走可好?心儿此生,只愿和你共相守...”沈绝心紧握着绾娘的手,带着话语间的温热,悄然吻在她的眉间。
如今不经意的亲昵,使得围观的百姓哄然炸开。他们喧闹着,对沈绝心的举动表示孟浪且放荡。胡员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面厌恶作呕,一面又不得不承认沈绝心的大胆。他面无表情,身为当事者的绾娘又惊又臊。她从微闭的双眸的缝隙中偷瞧着沈绝心浓密的睫毛,待她睁开眼睛,眸间的笑意让她不觉沉醉。
“沈,沈公子...”绾娘的心跳不禁停拍,带着被蛊惑的醉意,结结巴巴的吐露心声:“我,愿意与你走。”
绾娘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胡员外听得真切。多留无益,胡员外狠狠白了沈绝心一眼,带着极其的不甘心,甩袖冷冷的‘哼’了一声,继而用力拨开人群,悻悻而去。
他走了,沈绝心仍处于旧时的场景交替之间。直到,绾娘自觉不该太过靠近她,挣脱之间,使得沈绝心重回现实。“绾娘?!”她终是醒了,望着浮红满面的绾娘,轻轻的松开了她,捡起地上的金子,道:“这钱你拿着,好生将你夫君安葬吧。”未免胡员外伺机有所图谋,沈绝心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却听得绾娘推拒的话语:“不,沈公子,这钱实在太多,我不能收下。”安葬她的夫君只需五两银子,她又怎能多取银两呢?!
“嗯?绾娘是要拒绝我的好意吗?既是卖身葬夫,便无所谓他人付得多少银两。这些银两你且拿着,总会用得着。想来你未曾休息,不如随...”话未说完,绾娘已经因为身子虚弱饥渴而倒在沈绝心的怀里。纵是如此,她却不曾松开怀里的婴孩儿,哪怕没有失去意识,肢体依旧因着母性而紧紧的将她抱紧。
“绾娘?!绾娘?!”沈绝心没想到绾娘的身子这般虚弱,竟会当街晕倒。她及时的扶住了她,眼见着人群一点点散去,心中冷笑之余,更多的是因着此等无奈而做出的决定。“沈词...”沈绝心让他过来把绾娘怀里的铃儿抱去,道:“去城郊的竹屋。”
☆、第十五章 相顾
夜风微凉,苏州城在月光的笼罩下隐隐沉静。竹林竹叶随风瑟瑟,伴着沉慢的脚步,飘不尽从前的轮回情长。微风拨动琴弦,奏不出咫尺相思,只夜歌沉醉,半解无奈。烛光摇曳,蜡影下绾娘的姣好容颜越发清晰。沈绝心拭去流在眼上的汗,好生将绾娘扶躺在床。沈词随后而来,不伦不类的抱着熟睡的婴孩儿,多嘴问上一句:“少爷,这一大一小我们当如何安置?”他是清楚的,这里是少爷的禁地,哪怕是他,都只在今夜因着‘外人’得以入门儿。又,沈家家规,不可将不明不白的女子带入府中,更何况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去买些米汤回来,速去速回。”沈绝心所说非所问,目光触及角落的古琴,双眸又是另一番风景。她让沈词把铃儿放到绾娘身边,伴着透窗而来的月光安静的守在床边发呆。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自旁边传来,惊扰了沈绝心正在回忆的种种。她转头,原本睡着的铃儿不知何时醒来,不哭也不闹,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握着小拳头朝沈绝心挥舞着。看见她看过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格外开心。似是被铃儿天真的笑感染,沈绝心不由自主的露出扬起了唇角。那笑不若平常那般难以捉摸,亦或似笑非笑的邪意。它是暖心的,恍若一阵轻飘而来的春风,伴着阳光沐浴其中。
“小家伙儿可是睡饱了?”并不知自己的脸上漾着笑意,沈绝心用食指轻戳铃儿粉嫩的小脸儿。她看着‘小家伙儿’越发开心的笑脸,竟极其笨拙的将她抱在怀里,拇指划弄着她的小脸儿,道:“当真是女随母多些吗?儿时便这般可爱,长大当如你母亲那般貌美。只是,莫要随她懦弱,到头来害的却是她自己。”
铃儿在她怀里安静的听着,似是完全懂得话中意思,小小的双手握紧又张开,头转向绾娘的方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此可爱,沈绝心忍不住在她脸颊上留下亲吻,她承认她对怀里的单纯婴孩儿甚为喜欢,明明是个未曾断奶的娃娃,却跟小大人儿似的不哭不闹,与她尤其有缘。
沈词急急忙忙的端着米汤闯进房间,瞧见少爷抱着婴孩儿与其玩儿闹,不禁愣在原地。他感叹,少爷何曾笑的这般温甜?是奇事,着实让人惊喜的奇事。“少爷,米汤买来了。”沈词上前一步,把米汤递向她,后背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就那么站着,不曾有怨。
“嗯,你且到外头歇息歇息吧,这里我来就好。”沈绝心遣走沈词,把铃儿放在一旁,一点点的把温热的米汤送进绾娘的口中。米汤顺着绾娘的唇角缓缓流下,沾湿了她的脖颈。沈绝心无法,只得取来袖中的锦丝手帕,解开衣襟前扣,将米汤擦拭干净。
“绾娘?”她轻唤着绾娘,见她迟迟不醒,只得用手捏开她的嘴,一点点的将米汤灌下。身边传来铃儿不满的‘咿呀’声,沈绝心端着米汤朝她露出浅笑,道:“你也饿了?”她的双眸微微眯起,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喂食铃儿。好在铃儿不知食味只贪温饱,但凡送到嘴边儿的米汤,悉数喝下。待她吃饱,沈绝心又继续喂食尚未醒来的绾娘,直到沈词再度闯进,打破了周围有序的安静。
“少爷,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府了。若是回去晚了,怕老爷又冲您发火儿。”上次老爷的‘家法伺候’可吓坏了沈词。他记得清楚,少爷在床上整整躺了几日方能下床。若被老爷发现深夜归家,还是因为一个带着婴孩儿的寡妇,怕是又要将少爷毒打一顿。
“不急。”沈绝心将最后一点米汤送予绾娘口中,抱起她如对待婴孩儿般抚摸她的后背,好让喝下的米汤不至在原处停滞无法消化。她把绾娘头上的竹筷取下,让她的长发得以自由垂落。好像,头发稍有干枯呢!沈绝心捏起小把长发,又瞧了眼自娱自乐的铃儿,对沈词道:“明日你便去好生置办一番,买些补品和食材回来。哦对了,再购置一些家禽养在院儿里吧,枕头被褥自府里取来便可。暂且,就让她们母女在这里住下吧。”
“可是少爷,咱们与她非亲非故,这般待遇,怕是会惹人非议。”
“有何可非议的呢?沈词莫不是没有听过城内关于我的传言?既是听过,在他人心中又已成定论,有何故改变什么?妄图改变,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倒不如随之任之,过自个儿的日子就好。”沈绝心莞尔,看着沈词不解的眼神再度笑出声来,道:“怎么?沈词可是以为我留下她们母女实乃有所图谋?旁人如何想我我倒是无所谓,若是连贴身的随侍都这般以为,还当真是无趣的很呐!”
“少爷!沈词没有,沈词并没有多想。只是沈词替少爷不值,您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却...”
“嘘。”沈绝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莫要再提,少爷我是如何的人,他人不知,我亦不晓。沈词,且外头候着吧,待她醒来,我们就回府。”
“那...沈词听少爷的便是。”说罢,沈词诺诺而出,只留下沈绝心在屋里陪着一大一小,不言语亦没有丝毫非分。
夜风透过窗户渗入房间,沈绝心脱下稍稍厚华的外衫披在绾娘的身上,怕她受风,便将她紧拥在怀,不曾放松。怕是,绾娘便是因着她的禁锢逐渐转醒。发现衣襟大开,她惊愕的推开沈绝心,面红如潮,却不敢放肆言语,只巴巴的瞅着沈绝心,看她那般邪意的笑,奸险狡诈,尽在其中。
“嗳?绾娘竟然醒了?”沈绝心明知故问,起身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将绾娘整个人圈在双臂之内,笑道:“绾娘身体芬芳,我还没好生享用,这就醒了?实在遗憾的很。”
“沈公子!我,我谢你怜我母女,将我买下。可是绾娘并非不守妇道的女人,绝不会从了沈公子的!相公尸骨未寒,我要将他好生安葬!那些银子,就当我借沈公子的,我会还的!”绾娘声音虚弱且颤抖,双手掩着衣襟尽力后倾,生怕沈绝心会对她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你既已被我买下,就是我的人!又哪里来的从与不从!”玩笑开的差不多,沈绝心亦不打算再闹下去。她重新站直整了整稍有褶皱的内衫,正了颜色,道:“你的相公我会帮你安葬,苏州城内太多人不安好心,你便和女儿在此安心住下。明日我会派人送来被褥食材,今夜你将就一下,盖着我的衣裳歇息吧。我这便回府了,你若听我的,就好生安身于此;若是怕我有何不轨,便随你去留。只望你清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何其艰难,今夜发生之事当做警醒,莫要再有。好生歇息吧,这便走了,孩子刚喝了米汤,你哄她睡下吧。”说完,无所谓身着内衫不伦不类,带着沈词离开竹院儿,只留下绾娘母女待在屋内,望着地上的月光不知去留。
☆、第十六章 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