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轩参拜的时候其实挺顺利的,他只管捏着鼻子再跪一次,磕几个头,然后在大师兄背诵那七条本门戒律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完事了。
他参拜完起身之后,师傅却忽然脸色一沉,转过去对令狐冲道,“冲儿,你这次下山,犯了华山七戒的多少戒条?”
大师兄不敢怠慢,立刻在列代祖师灵位前跪倒,“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师娘的教诲,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在衡山回雁楼上,杀了青城派的罗人杰。”
岳不群一改往日温和的面孔,严声厉色地痛斥了令狐冲一堆罪责,华山派门中自岳夫人以下全部噤声,谁也不敢开口,一齐恭听掌门人训斥大师兄。
令狐冲被他教训得抬不起头来,不敢说话。
林绛轩也微张着嘴不出声,不过他不是吓得,他是又被震住了,竟然有人能把歪理谬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貌似师娘和诸位师兄师姐还全部都认为很有道理。
刚才那“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和这个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书生师傅斥责令狐冲的重大罪责,在林绛轩总结下来,一共有三点:
一,在危难时刻,为了劝说恒山派仪琳师妹先逃走说了“一见尼姑,逢赌必输”的轻浮话,出口伤人不说,还带累了华山派和师傅,师娘的形象;
二,在群玉院中养伤时,为了逃过青城派余沧海的搜查,竟然大胆让仪琳师妹和另一个小姑娘躲在他床上的被窝之中,此举无比凶险,倘若败露,华山派,恒山派,百年的清誉必将毁于一旦;
三,明知那救他的曲姓少女是魔教中人,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她?这少女和她祖父虽然对令狐冲有救命之恩,但是魔教人都心思歹毒,救他肯定没安好心,必然有什么阴谋后招,令狐冲做事怎能如此正邪不分,被一时的小恩小惠所蒙蔽!
这三条罪责十分之严重,决不能轻饶,最后师傅看在令狐冲身上还有伤的份上,不打他棍子,只罚他在玉女峰顶面壁思过一年。
小林同学听得快晕倒了,在他看来,这些罪责全部狗屁不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典型,他那师傅要不是僵化迂腐到了脑子已经坏掉的境界,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这是在找碴收拾令狐冲呢。
林绛轩从小到大各种老师见得多了,有好的自然也有差的,他们那里不以老师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师生地位没那么悬殊,所以遇到这种师傅他也没有太悲观,大不了等他熟悉环境了之后,离开这里就是。
不过,看着大师兄一脸诚心悔过,甘愿领罚的样子,林绛轩忽然很同情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从小到大被这样洗脑,还能有他这么正常的性格,这可太不容易了。
当日傍晚,令狐冲就拜别了师傅,师娘,又与众师弟,师妹作别,拿了一口长剑,自去玉女峰一处悬崖的山洞之中面壁受罚。
林绛轩被和最小的弟子舒奇安排在了一个房间,也开始了他华山派的学徒生涯。
小师弟累了一天,打个招呼就早早上床睡了。林绛轩对于洗脸洗脚要自己从屋后的山溪里打水,嫌冷了还得再去灶下舀盆热的老远端回来,甚至晚上上个厕所还要出屋去后面都很不适应。
这山上可不比他以前住的地方,太阳下去后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几点灯火,照着也跟鬼影似的,他和舒奇的屋里只有一盏小油灯,估计华山派不怎么富裕,烛火都要省着,那盏油灯是名副其实的豆灯,只能保证他在屋子里不会撞着东西。
晚上山风刺骨的冷,被褥也有些潮,而且不是新的,是临时从客房抱来的,不知曾被谁用过,林绛轩这个不自在啊,差点又哭鼻子了,不得已,拿出无故被罚去山上面壁的大师兄做对比教材,安慰自己,起码他还有个屋子,有张床,屋里还有个人陪。
大师兄大晚上一个人在山上,更冷不说,还没有人气,能听到的,大概除了风声就是狼叫了。
随手把他们送来的,据说是自己的两个包袱往床头一扔,和衣躺在床上,心说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把被褥拆洗了晒一晒,睡不好可是会影响身体发育的,本主据说只有十九岁,应该还会再长一长个的。
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枕在头下的包袱里好几块硬硬尖尖的东西,暗道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硌得慌?
拿到身前打开来一看,乐得差点跳起来,竟是一包金银珠宝,以他这些天来对这里钱财的认知,这包东西可值不少钱呢,顿时一扫胸中的郁闷,有钱就不怕了,要是实在在华山派待着不舒服,自己走人就是。
下山往南走,找个富庶的城镇买套小宅院住下来,再在城外买上几亩地,找几个佃户种着,自己日后手里有着不动产,就衣食无忧了。
凭自己现在的相貌,运气好了还能娶个大家千金,再买几个漂亮小丫头回来,嘿嘿,这才是书上写的正常的穿越生活嘛。
他们说本主原是和富家公子看来说得不错,出来逃难身边还能带这么多钱。据说是福建一家镖局的少主,那镖局叫什么名字来着?福什么的,想不起来了……眼皮渐沉,渐渐睡去。
山中第一日
林绛轩因为睡得不舒服,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醒了,他自认为醒得很早,谁知同屋的舒奇醒得也不晚,他睁开眼没一会儿,就听见舒奇那边就起床穿衣叠被了,看来这里的人全都习惯早睡早起。
起来洗漱好了一看,才刚到卯时,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刚刚早上五点钟,林绛轩暗自咋舌,可真早啊!
想起昨晚上的计划,立刻卷起袖子,吭哧吭哧地开始拆洗被褥。
舒奇说是他师兄,其实小得很,才十五岁,大为惊讶,“林师弟,大早上的,你这是干什么?这被子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林绛轩对着女生时容易腼腆,对着男人时可就随意多了,头都不抬,“很脏,还潮乎乎的,不洗干净晒一晒可怎么睡啊,睡觉可是人生一大要事,睡不好身体就不好,身体不好就没法练武,咱们门派中,总要紧的事情不就是练武功吗。对了,这玩意是不是要用皂角什么的洗啊,你教教我。”
舒小师兄表示惊讶,“有这么脏?还要用皂角?一般洗衣服就用棒子敲一敲就好了。你要真想用皂角,咱们那屋子里还有一些,捏碎了,和你要洗的东西放一起使劲揉就行。”
“哦,和我洗头发洗澡时的用法一样啊,”林绛轩受教,端着一盆子要洗的衣物就要往后面山溪处走,被舒奇一把拉住,“你先别忙着洗啦,赶紧去师傅那里,咱们每天早上都要先去向师傅,师娘问安,然后师兄会带着大家练武,去晚了要罚的。”
听说去晚了要罚,林绛轩就一阵肉紧,赶紧扔下手头的东西和舒奇一路小跑着去了前面练武场。
果然师傅岳不群携着师娘坐在首座,诸位师兄师姐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到的人给师傅师娘请了安后,就按序列排好,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面。
不多时人已到齐,岳不群清咳一声,站起身来,“平之,你出来。”
林绛轩按照他那最后进门的排名,站在了末尾,正在微眯着眼睛做深呼吸,这清早山上的空气可真好啊!清凉干净,还有隐隐的植物香气,刚才他光忙着埋头拆被褥了,竟然都没仔细体会一下。
“平之!”声音又大了一点。
舒奇暗暗捅了他一下,林绛轩赶紧回神出列,“徒儿在。”
大概因为他是新来的,师傅对他很是和蔼,没有对着大师兄时的严厉,“平之啊,你初来乍到的可还习惯?”
“这个,睡得不太好,山里晚上冷,还有就是被子什么的有些潮,湿湿的,不过徒儿过些日子应该就能习惯了,谢师傅关心。”
岳不群有些诧异,估计是没想到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新徒弟竟然这么娇气,不思赶紧练武报仇,却还有心情挑剔被褥。
顿了一顿才道,“是了,平之以前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忽然来到这山野之地是会有些不适之处。”脸色一沉,“不过,平之啊,练武之人不可过于贪图安逸,我华山派历代都居于此处,若是人人都嫌冷怕苦,又怎么能练成绝世武功?你也一样,若总是计较身边这些起居吃穿的享受,又怎么能有心思把功夫练好呢!”
林绛轩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这不是明摆着嫌弃师傅的地方条件差吗,这要是被师傅记恨了,以后怕会有小鞋穿啊,连忙躬身应到,“师傅教训的是,是徒儿太挑剔娇气了,徒儿一定努力把这坏毛病改掉。”
岳不群嗯了一声,又换了一副温和口吻,“你年纪轻轻,家中又突遭大变,这数月来辗转流离,也是难为你了,为师也不想一开始就对你要求太严,免得你吃不消。”
林绛轩这回就不敢再随意答话了,毕恭毕敬地表示,自己是华山弟子,理应和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一样才对,请师傅对自己严格要求,千万不必特殊优待,自己一定刻苦努力。
岳不群含笑点头,“你有这个决心就很好,只是欲速则不达,华山派的武功你还一点根基都没有,立刻就让你跟着这些师兄一起练也不现实。”
想一想道,“我看这样吧,灵珊,你头一次做师姐,这可应该担起做师姐的责任才行,我把平之就交给你了,由你来教导他本派的入门武功,你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