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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村长捏着自己的胡子,然后呆了呆。
    对面呼的一声,不知是风chuī,还是有人噘嘴chuī了口气。
    一小撮胡子朝他胡乱chuī来,chuī在他脸上,也chuī在他两个儿子脸上,两个儿子抬手抹了把脸,觉得莫名其妙,村长却面色发青。
    他忽然转身就跑,身后两个儿子疑惑的对视一眼,急忙追上去,后出来的那个不忘反手锁上房门。
    追至客厅,见村长正提着胖茶壶倒水。
    杯子里水没几滴,桌上却漫了半桌,茶水沿着桌角不停往下滴。
    爸,你怎么了?大儿子接过茶壶,替他倒了水。
    村长被另外一个儿子扶着坐下,抖着手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说:屋里多了一个人
    两儿子对视一眼,一起笑道:爸,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村长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低头看着手心里几根白胡须,喃喃道:刚刚在屋子里,我说着说着,突然被人拔了一大把胡子
    宁宁gān的?大儿子皱起眉,这也太过分了吧?你可是她长辈。
    不是她。村长仍低头看着手掌心,低声道,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他忽然抬头看着两儿子,眼睛诡异的发亮:是宁青。
    话音刚落,屋外夜猫子哭了一声,三个人同时一抖,灯光下,人人脸色发白。
    这怎么可能?他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哈哈哈哈小儿子勉qiáng一笑,试图用大笑来活跃现在的气氛。
    大儿子一句话就掐断了他的笑声:如果他变成了面具人呢?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沉默不语。
    不会的。村长忽然道,有守门人在,面具人出不来的,况且
    他扶着小儿子的手,颤颤巍巍的站起,慢腾腾走到窗户边,推窗望去。
    夜深人不静,往常这个时间,村子里安静的连声狗吠都没有,今天却一反常态,家家户户亮着灯,街上也走满了人,惹得闻到生人味道的家犬不停叫唤,全都因为明天的祭祖仪式亢奋的睡不着觉。
    就算他变成面具人回来了,难道明天的祭祖仪式就不举行了吗?村长喃喃道,那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下面那群人就能把我们给生吃了
    一夜过去。
    第二天,天气晴朗,无风无云,是个祭祖的好日子。
    从村长家门口,到处都是人,路上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一个母亲抚摸孩子的脑袋:放心吧,这次你一定能考上北大。
    曾经的大乐透得主,现在的穷光蛋正在给前女友打电话:小美,如果我再中一次大乐透,你能回到我身边吗?
    一个总在电视上出现的名人独自一个人坐在车子里,趁着祭祀还没开始,翻开一个小本子,里面满满当当记着过去十年的人事变迁,他翻了一页,念念有词的背诵着。
    渴望改变,渴望卷土重来,渴望更进一步无数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里,寄托在眼前这扇门后。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
    村长杵着拐杖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福字纹的新衣,脸上戴着一张长寿猴的面具,面具下垂着木头雕的须,他的下颚也垂着白色胡须,慢慢环顾了一下门口的人,忽然侧过身,露出背后那张面具。
    四面獠牙,狰狞恐怖。
    迎楼主!村长喝道。
    迎楼主!母亲拉着自己儿子喊道。迎楼主!曾经的大乐透得主喊道。总算来了。名人叹息一声,合上本子从车里走下来。
    垂下的面具慢慢抬起,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左到右,慢慢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狂热的面孔,然后呵了一声。
    走吧,楼主。村长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立刻走到宁宁身后,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但宁宁肩膀一抖,抖掉她们的手,说:我自己走。
    她抬脚跨过门槛,脚踝上金铃作响,大红裙子拖在身后,一步一步,犯人一样朝祠堂方向走去。
    祠堂前的戏台早已修好。
    台上空旷,台下整齐摆放着一张张雕花椅子。
    面具人在椅子间来来往往,乍一眼望去,跟人生电影院惊人的相似。
    戏没那么快开始,一群人先进祠堂祭拜,缥缈的白烟后,竖着一块块祖宗牌位,上面写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村长在旁边一一介绍: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清朝时当过三品官,女儿进宫当了娘娘。这是吴家的老太爷,民国时候富甲一方。这是
    上过香后,村长领着众人跪拜道:祖宗保佑,我们宁家村香火永继,代代毓秀
    所有人都拜了,只有宁宁没拜,众人奇怪的看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怎么没看见我家祖先?
    在这,在这。村长忙领她到角落,落满灰尘的地方,孤零零的竖了几张牌位,其他牌位前都有香火,只有这几张牌位前空立香炉,里面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做了什么?宁宁问,当过官,还是进宫当过娘娘?
    都没有。村长道,宁家人恬淡不争,代代在村子里终老
    这可就奇怪了。宁宁打断他的话,看着跟旁边格格不入的牌位道,所有人的祖宗都在外面闯dàng,最后一个个衣锦还乡,只有我家的祖宗全部死在了故乡?
    人各有志啊。村长解释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外面闯dàng的。
    宁宁看了他一会,淡淡道:人都死了,随你怎么说了。
    村长没有当场发作,但等宁宁出门以后,眼神示意大儿子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说:跟宁玉人说,叫她准备一下。
    大儿子惊讶道:宁玉人?她根本不够资格当楼主啊,李家来的人不是说了吗?她早就已经进过人生电影院了,而且身体已经出现衰败的迹象了,八成是已经快要变成面具人了,这种人都不能算是活人,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至少她听话。村长盯着宁宁的背影道,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不出事还好,如果出事总还有个备用品。
    敲锣打鼓,琵琶唢呐。
    祭祖完了以后是宴会,一桌桌流水席早已经准备好,最好的那桌是属于宁宁的,筷子都不需要动,旁边的人抢着给她夹菜,甚至要给她喂饭。
    宁宁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却喊住其中一个人,笑道:你跟他们混这么熟,难不成你祖上也是这村子里的人?
    李博月回头对她笑笑:搞不好真的是哦。
    一群戴面具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的从他身边过,听见他们的对话,其中一个停下来,抬头说:本来就是,我听爸爸说了,你是李家的人,你是杀鬼人。
    其他小孩在前面喊他,他忙丢下两人跑远。
    宁宁盯着李博月看,李博月耸耸肩道:我爸似乎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有个朋友叫裴玄,两个人一天到晚研究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什么人生电影院啊,人生戏楼啊,守门人啊,面具人啊结果研究来研究去,裴玄偷了我爸的一张面具,跑到他老家来冒充他。
    宁宁这才注意到,他没有戴面具。
    在一堆面具人当中,他显得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过来提醒他,他被弄烦了,这才不qíng不愿的将面具从公文包里取出来,歪戴在头上,跟那群规规矩矩戴着面具的人一对比,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不是不相信有人生电影院?宁宁问。
    也只有我爸跟裴玄把这些东西当真。李博月不以为然道,哦,不对,现在看起来还有不少人把这事当真包括你妈妈。
    宁宁低下头,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不信吗?她抬头问。
    我不信。李博月将头上的面具翻下来,盖住自己的脸,嘲道,我倒要看看哪里有鬼,真有,我这个杀鬼人就负责杀了它们。
    宁宁别过脸,看着前面那群载歌载舞的村人,心想:鬼不就在这么。
    鬼不就在这群人心里么?
    时候不早了。村长举着酒杯站起来,大家喝了这杯酒,然后一起去戏台!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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