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后,两个人的往来倒是少了。
成亲的日子原本定在腊月十八,已经是到了年根的时候。宴惜灵不想哥哥一个人过年,捉着哥哥的手想让他将婚期往后推一推,出了正月再成亲刚刚好。
宴惜辰笑她胡闹,他看着蹙眉的妹妹,笑道:“那天是个好日子,再说了,你早点与任公子成亲,我这当哥哥的也早点放心啊。”
“可是惜灵舍不得哥哥……”宴惜灵说到这里眼睛有些发红,“惜灵不想让哥哥一个人过年……”
“傻丫头,沿溪镇离咱们村又不远,又不是见不到了。”宴惜辰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拿出些银子让惜灵去做几身衣裳。
唯一的妹妹要出嫁,宴惜辰特意找了邻里的阿婶们问了相关事宜,晏家并不富有,宴惜辰却不想委屈了妹妹,在阿婶们的指点下,宴惜灵的嫁妆准备的颇为丰厚。
腊月十八那天是个难得的晴朗日子,一大早,宴惜灵便梳妆打扮起来。邻里阿婶大娘都过来了,小惜灵出嫁的好日子,她们也欢喜。宴惜灵妆扮好,穿上大红的嫁衣,蒙着红盖头坐在东屋的床上,心里既忐忑又期待。
院子里围着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人声喧哗,宴惜灵小声叫了声“林婶”,便有妇人走到她身前,问她怎么了。
“我……我想喝水……”
可是等温水递上来以后,她也没有心思去喝上一口。
又不是第一次出嫁了……
宴惜灵在心底告诉自己,前几个月的闹剧还历历在目,她又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忐忑不安呢。
可是不一样啊,这次她是要嫁给任长湛啊。
吹吹打打的热闹声响越来越清晰,林二婶笑了:“新郎官来了。”
宴惜灵的手心沁出湿汗,由林二婶她们搀扶出了屋门。
她立在院中,突然被人握住了手,任长湛清朗的声音传来:“惜灵,来,拜别兄长。”
宴惜灵回握住他,由任长湛牵引到宴惜辰面前,她顿了顿,心知这一拜下去,以后就不能常回家了。
她对哥哥福身,又被哥哥的大手搀扶起来,哥哥的声音也比往常低沉许多:“惜灵,到了任家,好好过日子。”
“嗯。”宴惜灵握着哥哥的手,“哥哥也要保重自己。”
酸意涌上鼻腔,她微微低下头,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哭,这是大喜的日子,落泪怪不好的。
可是等任长湛带着她走出晏家大院时,她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任长湛体贴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宴惜灵上了喜轿后,这才敢掀开盖头蹭一蹭脸上的泪。
喜轿一路回到沿溪镇,停在任家肉铺前,宴惜灵被新郎官请出轿子,先是叩拜天地,再是叩拜长辈,任长湛是随姐姐来到沿溪镇的,家里只有鳏居的姐夫,小夫妻二人便叩拜姐夫与姐姐的牌位。
最后一礼,宴惜灵由喜娘牵着盈盈拜下,任长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悄悄地在掌心挠了挠。
宴惜灵红了脸,等坐在摆有“早生贵子”吉祥四样的喜床上时,她的手心还红烧火燎的发烫。
任长湛在院中招待宾客,一时也回不来,喜房中安静极了,宴惜灵捂着手心被挠过的地方,慢慢将红盖头掀开。
任长湛的卧房十分整齐,家当也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置物的柜子。宴惜灵一抬眼,便见墙上还悬挂着一副折戟图,她走上前,看清了落款——
任长湛。
宴惜灵觉得疑惑,为何会是折戟图?
很快,她的疑惑又被惊叹挤到角落,任长湛的字隽永流逸,又饱含苍劲。
只是——
宴惜灵的指腹抚过那两行诗句——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一生襟抱未曾开……
宴惜灵望向热闹的院子,将疑问埋在心里。
等到外面宾客喧哗的声音渐渐淡去,宴惜灵被推门声惊醒了。
男人携着深冬的寒意与酒气走了进来,宴惜灵攥紧了裙摆,紧张地抿着嘴唇。
盖着红盖头,宴惜灵看不见走进来的男人脸上的神情,等那双黑色的靴子走到自己眼前,宴惜灵悄悄地向后退了退身子。
“惜灵。”任长湛声音在头顶响起,宴惜灵没有出声,直到任长湛掀开她的红盖头,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时,宴惜灵才像是被烫到一般“唔”了一声。
妆扮后的宴惜灵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肤若凝脂,唇点朱红,微微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坐地在大红的喜床上,乖巧又惹人怜爱。
任长湛打量着他的新娘子,看着那一点尖下巴,忍不住伸手将宴惜灵的脸捧在手心里。
宴惜灵随着男人的力道抬头,露出了一张干净的脸。
“娘子……”任长湛半是调笑,半是惊叹,他弯下腰替宴惜灵摘去沉重的冠饰,轻轻吻在宴惜灵的额头上,“惜灵……”
“夫……夫君……”宴惜灵小声地唤了一声,她知晓之后要发生的事,又羞怯又惊慌。羞的是要与任长湛肌肤相亲,慌的是她怕疼。
上一世她被迫成为孙家老爷的妾室,她对孙老爷并无感情,孙老爷也只是为了一心有个儿子,每次都是不管不顾强迫于她。
宴惜灵对□□只知痛苦屈辱,虽然知晓这是极为快乐的事,可她仍是害怕着。
任长湛拂开床上的吉祥四样,坐在宴惜灵身旁,他知晓宴惜灵内心的羞怯,所以并不强迫她,只是与她说起闲话来。
“惜灵……”任长湛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交杯酒还是要喝的。”
“啊?”
两杯酒端到眼前,宴惜灵稀里糊涂与任长湛手臂交缠,饮下了一杯酒,她脸红的厉害,不由抬起袖子,将又凉又滑的缎面贴在脸上,这才觉得好受些。
红盖头掀了,交杯酒也喝过了,任长湛拥着她的后背,微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宴惜灵头垂得低低的,轻轻“嗯”了一声,她的手搭在嫁衣的扣子上扭了半晌,也没解开一颗扣子,那边任长湛已经脱下嫁衣,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宴惜灵见他脱得差不多了,心里更乱,十指交缠解开嫁衣后,匆匆钻进被窝里。
寒冬腊月,被子里也凉冰冰,宴惜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很快,被子里多了一个人。
任长湛身体火热似是一团火,让宴惜灵忍不住贴近了他。
“娘子主动投怀送抱,为夫岂能再强作冷静啊……”任长湛将宴惜灵紧搂在怀中,笑声低低地响在那一片狭小的空间里。
宴惜灵哪想到他说这话,顿时羞红了脸,她下意识挣扎起来,却挣不过任长湛的力气,反而被任长湛搂的更紧。
“你……乱说……”
惜灵羞怒,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慌乱。
“娘子莫要再动了……”任长湛喑哑的声音让宴惜灵一阵战栗,她呆呆地被任长湛搂着,当真没有再乱动。
忽然有温热的唇覆在宴惜灵眼睛上,宴惜灵下意识紧闭双眼,感受着任长湛唇舌的温度,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任长湛吻过她的眼睛,吻过她的鼻子,最后含住她的朱唇轻轻撩拨。任长湛先前喝了酒,口腔中还残留淡淡的酒味,宴惜灵被他珍而重之地亲吻着,心头又甜又涩。
为何……为何前一世你没有来呢……
她又庆幸起来,前一世没有相遇,这辈子却遇见了。
“夫君……”她反手抱住任长湛,低不可闻地唤着男人,“夫君……”
回应她的,是更温柔的吻。
任长湛的亲吻让宴惜灵心中的惊慌慢慢消失,男人炽热的胸膛灼烧着宴惜灵的神智,她愿意溺死在这样的缠绵里,她愿意与这个男人肌肤相亲。
一夜梨花雨露缠绵,任长湛的强势与温柔让宴惜灵沉溺,洞房花烛夜,两个人耳鬓厮磨,情欢情缠,直到半夜才云收雨散。
宴惜灵醒的时候,纸窗户透着暗蓝的天光:“你要起了吗?”任长湛正在穿衣,见她醒来便在她脸上捏了捏:“天还早,再睡会吧。”
“嗯……”宴惜灵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听了任长湛的话便收紧了被子往里钻了钻,很快又睡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天色早已大亮,宴惜灵“啊”了一声,急忙起身穿衣。
新媳妇第一天就懒床不是好事,她换好衣衫,整理好仪容,这才匆匆出了屋子。
任家的宅子比晏家要大,还多了两座西厢房。东厢是他们的新房,南屋是任长湛姐夫的屋子,西厢房暂时空着,整个院子看着宽敞不少。
宴惜灵走到院子里,任长湛正和姐夫说话,听到动静便扭头看向她。
“姐夫,夫君……”宴惜灵福了福身子,被任长湛上前搀扶住了手臂。
“天冷,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任长湛皱眉,对姐夫歉意地笑了笑,便将新媳妇儿扶回了屋子。
“我没事。”宴惜灵笑眯眯道,“你这样做,也不怕我恃宠而骄。”
“那也是我宠的媳妇儿。”任长湛嘴上像是抹了蜜,说的每一句话都叫宴惜灵又羞又爱。先前进屋时,任长湛将屋门拴住了,他也不担心姐夫会敲门进来,先是将宴惜灵揽在怀里,再是伸着脖子要去亲吻宴惜灵的嘴唇。
“大白天的……胡闹么……”宴惜灵到底知羞,加上昨日被他折腾的身子不甚爽利,便将脑袋偏向一边,不肯让他亲着。
任长湛握着她的腰,呵呵笑着:“娘子可是在生为夫的气?”
宴惜灵偏过脑袋不肯让任长湛亲她,任长湛便去吻她的发顶,新婚小两口闹着甜蜜的别扭,等任长湛搂着人在门后将媳妇吻得喘不过气时,宴惜灵气哼哼地推着任长湛的胸口。
“油嘴滑舌……”
任长湛哭笑不得,他揉揉媳妇儿的脑袋,道:“现在年底生意正忙,所以啊,为夫不能一直陪着你,等忙完这一阵,再让为夫好好疼你。”
“让我也去铺子呀,还怕我帮不上忙吗?”宴惜灵不想当一个闲人,就想着跟任长湛一起在铺子忙活。
“血呼啦啦的。哪舍得让你沾上。等过完年再带你熟悉铺子。”
看到宴惜灵瞪大的双眼,任长湛又急忙改口:“正是忙活的时候,娘子若愿意陪为夫一起开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听了这话,宴惜灵这才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