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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散着熏香的气息,连夜的狂风吹的室内满是腥气。屋内的侍女恭谨地站着,偶尔向外望了一眼,脸上满是忧虑。
    她犹豫着向榻上的女子靠近一步:“郡主,大人已在外面跪了两天两夜了,还是让他进来说话吧——”
    沁风脸上原本没有表情,闻言微微皱眉:“跪也没用,叫他走。”
    “大人的意思,奴婢们不能左右。”
    沁风有些头疼,略一扬手。侍女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松了口气向外走去。谢璋从自己的院子走过来,远远见到庭院前跪着的人影。
    两夜里风吹雨打,他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跪着。青鱼这两日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和他一同跪着。她体力不济,只跪了一夜就不得不去添补些东西,而他两天两夜粒米未进。
    “大人,郡主请您进去了。”
    侍女弯腰说了一声,见他抬眼,深沉的眸子里填满血色。
    梁承琰微微起身,却因跪的时间太长而酸麻了腿,他用手撑住地面要站起来,被身边人有力地搀住手臂。
    谢璋将他扶起来,摸到了他未干的衣袖。与他相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模样。
    梁承琰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屋内。沁风已从榻上坐起来,看着他脚步虚浮,顿时火气旺盛,她将端着的茶放到一边,冷笑了一声:“上次你跪我是初见时向我行礼的时候,十几年不跪了,怎么今天又肯了?”
    梁承琰看着她,目光已然平静。沁风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和他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向一旁侧过头去:“我两日前已为她止了血,只说保她几日性命,没答应要救她,你来求我也无用。”
    梁承琰已走到了她榻前,正当她看向他时,他错开步子又屈腿跪下去,分明是跪着,但脊背却挺拔:“请姑姑救吟儿一命。”
    多年未听到这声称呼,沁风的手一颤,目光里尽是愕然,她语气停顿了片刻,开口的话也多了几分颤意:“你叫我什么?”
    “请姑姑救吟儿一命。”梁承琰抬眼看她,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原来你没忘吗?”沁风转过眼,不想他看到她眼中正逐渐积蓄的泪,“我以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曾是抚北王府的郡主,兄长是战功赫赫的抚北王。我原以为……只有我自己记得那夜王府里流了多少血。梁承琰,为了沉廷烨的女儿,你究竟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脸上有几分苦笑,泪从脸上滑下滴落到手帕上。
    “也是,沉廷烨已经死了,于你而言,这仇似乎已经报了。”沁风用手帕遮掩眼下的泪,触及他淡淡的目光。
    正当她以为梁承琰会继续沉默到底时,见他跪着向前动了一步,弯腰屈背下去,重重叩了一个头。
    沁风瞬间怔住,眼里的泪已止不住。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他才叁岁左右。她从边疆回京,看看自己的小侄子。他不过是很小的一个孩子,却从不哭闹,见她时虽然跪着行了礼,但脊背始终不曾弯下去。她笑着对兄长说这是个傲气的孩子。
    此后无论是一帆风顺还是突遭变故,他都是当初那副样子,挺拔如修竹。若非血海深仇,他该是坦荡磊落的人,和所有少年人一样意气风发。而不是忍辱负重,使尽手段与计谋,做些他自己都恶心的事情。
    “你……”她说不出话来,手徒劳地攥紧,听到他沉静的声音。
    “如姑姑所见,我半辈子蝇营狗苟,本是不配得到什么,也从未妄想过什么,更未求过什么,却只有一样例外。算到今日,什么都能舍下,只有她舍不下,”梁承琰抬眸看她,语气沉稳而平静,“自初见她时我便在心内许诺,即便日后遭千万罪,也不会置她于危险之地。”
    “所以呢?”沁风接着他的话说下来,语气里难掩激动之意,“我凭什么救她?我们一家皆被她的好父皇屠戮,她身上流着沉廷烨的血!过去几年你满心是她,我不曾过问和阻拦。现在你要我救她,凭什么?”
    梁承琰像是本来还有别的话说,听到这里便止住,他像是笑了一声,他又弯腰叩了一个头。
    “凭她是我的命。”
    沁风冷冷盯着他的眼睛,攥紧了拳。
    “她身上的毒在一个月内不会发作,和上次的差不多,但此次的毒,最终的毒效更为猛烈,最终会令人五脏六腑破碎疼痛而死,”沁风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匣子,“只要养好伤口,一个月内不会有问题。想要解毒,必须用用这匣子里的七藤虫。”
    梁承琰知道她这是松了口,压着胸口的疼痛淡淡一笑。
    “别高兴的太早,七藤虫虽能解百毒,但从幼虫长到成虫的过程十分缓慢,且要求苛刻,要以他人心口伤处的血肉为饲,”沁风将那个小匣子推向他,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梁承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承琰并未作声,勉强站起来,扶着桌子将匣子收到自己的袖中。
    “快入冬了,你自己体内的寒毒都未解,如若再用自己的血肉为饲,你也没有几天好活,”沁风将话说的重了一些,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的脸。
    梁承琰好像根本不在意她说的后果,也没有要问的打算,只是又询问了一遍如何饲养七藤虫。沁风气的说不出话,将早已备好的古书扔给他:“你快死了的时候,千万别来找我。”
    “多谢姑姑。”
    “别急着谢,救她自然要有条件,”沁风忽然想到什么,抬起指尖点了点桌面上铺着的地图,“在事成之前,你不能再和她见面,哪怕是一眼都不行,怎么,能答应吗?”
    她话里带着几分嘲讽。
    梁承琰闻言沉默了片刻,但面色未改,他一如既往平静地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好。”
    谢璋专门辟了一处安静的庭院助沉余吟养伤,染绿确认她的脉搏平稳后,小心地为她掖好被子。她抬头看了看外面走进的人,恭敬地靠到一边:“殿下。”
    沉元临微微点头便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人苍白的面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当初接到消息赶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满眼的血,几乎要了他的命。
    沉余吟小时候爱玩,经常将身上磕的青青紫紫,他那时虽然心疼,却从没想过她有一日会有性命之忧。
    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她却因为另一个男人而不要自己的命。想到这里,他眸子冷下来,渗着层层的寒意。
    好在当日血止住了,她昏睡过去,只差一点就救不回来。沉元临仔细地看着她的面容,像是生怕有哪一点看漏了。
    “解毒的法子有了吗?”
    染绿点了点头:“谢公子说,已有办法了,殿下可能还须几日才能醒过来。”
    沉元临淡淡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落下一吻,低低的温柔絮语也随之落下:“吟儿,只要你平安活过来,我保证,从今往后对你再无非分之想,仅余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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