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澈流。这把剑在杀人之后,据说会逐渐涌出流水,洗刷剑身上沾染的鲜血,这是一把杀戮之中仍然保持优雅的剑。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把白鹿门的名剑,他才敢用剑脊去抵挡之前秦武阳灌注全身力量的一击回马枪,换做别人的剑,恐怕不是弯曲,而是直接在那样巨大的力量之中折断,而后枪尖就会透过胸口,彻底绞碎心脏。
归离谷的弟子缓缓登台与他相对而站,仍然是那位用剑但败在叶萧凌手下的归离谷弟子,只不过经过丹药外加调息,他那本就不严重的伤在此刻更是微乎其微。只是他面色凝重,手上拔剑的动作也如大山一般沉重,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李宗离的对手,可如果说是要为了后续洛阳师弟能在较量中多上一成两成的胜算,他愿意做那一颗撑起门派的垫脚石。
他和李宗离两人的肩膀上都背负着一个门派的兴衰,第一轮或许都不过是友好论道,可现在,他们必须撕下那层友好的外衣,化作野兽,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撕咬,直到某一方精疲力竭甚至丧命。
“请指教。”归离谷弟子还是以拱手的礼节恭敬地一揖到底,这是他对于可敬对手的态度。
而李宗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归离谷的人群中传出几声不满的抱怨:“什么混账,别人向他行礼,他却只是那么站着!白鹿门作为第一大门派的仪态呢?”
不过很快就有人微微嘲讽道:“还仪态?现在他们自身难保,还能注意什么仪态?”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铜锣却已然敲响,仅仅只是在一瞬间,台上的平静就已经被李宗离强大而又暴烈的真气所打破!
站在这如同涡流一般的气势之中,李宗离单手持剑,深吸一口气,半闭眼睛的同时却如同握住了一座大山,剑尖微微颤抖,他长长吐气,脚下踏出一步,整座擂台就如同被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归离谷弟子不敢动,尽管他手上还握着那象征着他一身心血的长剑,可他却感觉自己被这汹涌如同暴雨的气势给压得睁不开眼睛!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他从未想过李宗离有这么强大,这种来自于修为上的压制,竟然是让他几近不知道如何还手!
他盲目地出剑,剑锋之中的灼热之意却在顷刻之间被李宗离的剑势给洗去,恍惚之中,他只感觉到自己的长剑与另外一把长剑相交数次,“叮叮叮”的连续碰撞下,他只感觉碰撞的那股震动几乎已经顺着长剑涌入自己的胸腔,涌入大脑,鼓膜猛然颤栗起来,他的脚步发虚,冷汗打湿了背部的衣衫。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仍然要把那一剑刺出去!
归离谷弟子猛然向前踏步,他感觉到自己的骨骼都在咯咯咯震动,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威压之下就算刺出那一剑,只怕也只能是一次输局,可他不甘心,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更不容他有半分退却!
“啊!”他大声地怒吼,他记得自己的师父曾经说过:“当你已经内心畏惧到无法出剑的时候,可以咆哮,武神咆哮,声震四野,可重拾胆魄!”接着这声巨吼,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冲破这片暴雨倾盆,“李!宗……”
他的声音仿佛被人突然扼住了。
叮当一声,他只感觉自己的长剑被猛烈地一绞,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寸寸龟裂开来,他再也承受不住长剑上传递而来的震动,已经脱臼的手臂被迫松开,长剑的碎片就像是坠落如银河的点点星河,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股剧痛,一口鲜血吐得满地都是。
“师兄!”台下的洛阳的大声悲呼了一声,不顾同门的阻拦,冲上台去,猛然地扶住了那位与自己十几年来共同修行,早已经如同血缘兄长的师兄。
用剑的归离谷弟子勉强睁开眼睛,他已经听见了礼官猛然敲响铜锣,耳朵传来不真切的“李宗离!胜!”的声音。他身体绵软无力,刚才他刺出那一剑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此刻,他多年培养灵性的长剑更是被绞碎,重伤让他的眼睛里仿佛全是看不清的雾气,他努力地眯着眼睛,看清那位扶着自己的师弟,忍不住笑了笑:“洛阳,是你啊。”
说完,感觉一片黑暗从眼底涌上来,他喉咙发出咕咚一声,昏死过去。
“你已经尽力了。”洛阳缓缓地把师兄抱起来,把他交给随后跑上来的师兄弟们。李宗离仍然静静地站着,浑身涌动的锋芒,就如同一把已经出窍的剑。
“你本可以手下留情。”洛阳低吼。
李宗离看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好……”洛阳嘴唇颤抖,“李宗离,我叫洛阳。希望你败在我手下的时候,还记得这个名字。”
李宗离冷冷道:“我不会记住手下败将的名字。”
正当此时,台下的归离谷掌门骤然喊道:“洛阳!这一阵,由你上台!”
洛阳浑身一震,猛然转身对台下重重一揖,浑身的血液宛如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他背上的长刀竟然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啸声,如同一匹月夜下,毛发浓密的野狼,爪牙狰狞,三角眼凶狠地盯着李宗离。
归离谷大部分弟子都是用剑,可他是个例外,因为他自小就与归离谷武库之中的这把长刀心意相同,整个门派的人都觉得这十分不可思议,可他每次触摸这把名为“心狼”的长刀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正因为如此,归离谷掌门甚至专门为了他,把归离剑法改出一套刀法,其中融入古战场的杀伐刀术,更是增加了他在全力实战时的酷烈。
洛阳缓缓地褪去长刀的刀鞘,轻轻地在刀身上抚摸,心狼,他的意思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面目狰狞的狼,而他知道,自己心里那头狼在真正释放出来的时候,那双三角眼会怎样地凶狠。
刀鞘落地,心狼终于挣脱了束缚,它的啸声越发响亮。洛阳举着他,直至李宗离。
铜锣敲响。
洛阳和李宗离都没有说话,而洛阳几乎是在铜锣响起的那一秒钟,手上的心狼长刀,就已经化作了一道流光,自上而下地狠狠劈裂,有一匹孤狼在长刀里嘶吼,仿佛正张开了嘴,露出自己最尖锐的几颗犬齿。
那种力量,仿佛就如同要把李宗离整个人直接劈成两半才肯罢休。
李宗离知道,洛阳的实力与自己相比较,也不过如狮子与虎一般微弱,不管是手上的兵器还是个人修为,都可以说是不相伯仲。何况,自己在刚才受了秦武阳那不讲道理的一枪,就算白鹿门的丹药冠绝修行界,可要面对洛阳,他绝不可能如刚才那一战一般胜得轻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