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这才抱起弟弟,“小诚?”
皇宫之内,一抹残阳逗留朱墙,墙边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静静看着脚下数万陌生兵卫列队进入紫禁城。
风将他衣袍高高扬起,使他像一只随时就要起飞的蝴蝶,他微微阖眼,铠甲和兵器摩擦的声音近在耳畔,他却神情闲适,好似正欣赏着一场天地名曲。
忽地,一道声音打搅了他,“世子!请您赶紧换上衣物,随小的离开吧!”
“王城破了,不可再逗留啊!”
那人听得不耐烦,终于问了声,“皇上还与丽妃在一起?”
“圣上他......留待养心殿,小的是奉命前来,请世子务必以大局为重,让小的......护您离开。”
“樊家卫队已进城,如何离开?”
“世子放心,世子寝宫内便有密道通往宫外,只需您屈尊换身奴才的衣物,出了宫,也自有人接应。”
那人嘴角一弯,声音听着倒像是高兴,“皇上原来早已料到这一日了?......这般为我打算,好,好。”
那人只以为他答应离开,立刻便要上前,却听他又说,“你走罢,我不离开。”
“世子!世子莫辜负皇上苦心!......世子若不跟小的离开,小的便要得罪了!”
杨煌眼前一黑,麻痹之感沿着脖颈袭至全身,便失去了知觉。
空气中,仿佛有谁在哭。
“就算是亡国......皇上,也还是末将的皇上......留下一点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养心殿内,高堂之上。
纯金打造的龙椅上正端坐着一个绝美女子,身着祭祀的宫装,妆容与发饰无一不隆重庄严,此时微微抬起下颚,倾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堂下两方各垂首站着两个宫女,居中的龙袍男子兴致极高,“好,好!丽儿你这副样子,朕也快被唬住了。”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松,“皇上,臣妾何时可以下来?高将军何时来接我们离开?这,这椅子好像一点也不稳,随时要塌下来一样。”
她这一开口,抖动的声音便暴露无遗,仔细一瞧,那身华丽的宫装上的翡翠珠子果真颤动得厉害,原来方才只是做戏。
“丽儿乖。这椅子可是个好东西,乖宝贝,天下多少人求着要它呢。朕宝贝你才给你坐,你还嫌它不稳?”
“皇上......”
“听话!”皇帝声音一降。
那丽妃缩着脖子再不敢说话。
皇帝喜怒无常她是知道的。
那个世子,也就是先太子的儿子,皇帝唯一的亲侄子,那般血亲,不也是今日珍宝明日鞭子地赏吗?
只是门外越来越吵了。刀刃相接,惨叫不断传来,殿内众女抖如筛糠,发出濒死的哭泣,皇帝却听得两眼放光,“来了......来了,这帮乱臣贼子!”
丽妃再也顾不得,花容失色地求饶,“皇上,咱们不能逃吗?臣妾,臣妾害怕!”
“丽儿想逃去哪?”
皇帝脸上带笑,眼神却有些癫狂,丽妃不敢与他对视,“您,您饶了臣妾。”
皇帝却缓缓踱步上了台阶,每走一步龙椅上的女子便欲后退一步,直到皇帝来到面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爱妃,你不是愿与朕生生世世在一起吗?既如此,咱们生前做夫妻,死后做鬼夫妻,不是正好?你还怕什么?”
为帝数十年,天子之威犹在,殿内只有残阳,殿外却满是惨叫,皇帝慢慢靠近,英俊的脸孔此时宛如嗜血鬼刹,强撑着庄严的妃子吓得失声尖叫,“皇,皇上,臣妾知错了,您饶了臣妾,臣妾知错了!”
皇帝微微笑着,“爱妃何错之有?”
“臣妾,臣妾......”那丽妃紧咬朱唇,不敢再说。
“好丽儿,你何错之有,告诉朕。”
丽妃泣不成声,皇帝将她下颚轻轻托起,“你若是不说,朕便要在你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开上两个洞了......”他的手在她脸上慢慢游走,最后掐住了眼窝道,“你瞧......这儿刚好有两个洞呢......”
“不要!皇上!臣妾该死,臣妾不该给世子下药勾引世子,臣妾该死,世子什么也没做,是臣妾诬陷世子,臣妾不该妒忌世子,臣妾该死,皇上,您——”
声音戛然止住,那原本容色俏丽的脸庞只剩双眸圆圆地睁着,仿佛还在求饶。
皇帝缓缓松手,淡淡道,“饶了你,谁又来饶了朕?”
“吱呀——”
厚重的朱木殿门自外被强行撞开。
越过空荡的大殿,皇帝看见闯进殿来的重重侍卫——这些曾经效忠于他的子民们铠甲上血迹还未干,眼神悲愤。
他一眼便看到领头的外戚大臣樊宏举,在他的身后,两个英俊少年挺拔地站着,不知为何,这个素来六亲不认的皇帝竟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他的大哥。
他保持着帝王的冷静从容从金椅上缓步下了台阶,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登基为帝普天同庆的时刻。
那一日,有人在念。
“为皇为帝为人君者,天下至高无上者也——”
“然——”
“为君不仁不义者,诸侯群起而手刃之——”
“为君无德不治者,群民共愤而另任之——”
然,为君不仁不义者,诸侯群起而手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