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走的过程中,林君君的头一直朝后扭过去。
李浅熙见此,停了下来,蹲在林君君的面前,“君君,你不害怕吗?”
林君君摇头。
“那……那咱们去看一下?”李浅熙小声地询问,她自然也是担心那边倒下的人,可是林君君是小孩,可不能让她产生心理阴影。
林君君点了一下头,于是李浅熙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围着一圈的人指指点点,却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而站在大人身边的小孩茫然无措地哭着。
是方才放学前同她说话的那个女人,而小孩恰好是她的女儿露露。
林君君急了,“阿姨,那是露露的妈妈。”
李浅熙立即拨打了120,牵着林君君走进去,嘱咐她跟露露不要乱跑后,检查着女人的情况。
呼吸停止。
李浅熙的心揪了起来,她跪坐在一边,快速地给女人做起人工呼吸。眼见着随着她的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女人的呼吸渐渐复苏,李浅熙更有劲儿了。
直到120过来将女人带走,李浅熙带着两个小孩跟着一起过去。
医院的抢救室外,李浅熙给管嘉瑶打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然后安抚着被吓住的露露,君君在旁也小大人似的掏出一块糕点递给露露,她软软糯糯地说,“露露,白衣天使们都很厉害,你妈妈会没事的。”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管嘉瑶匆匆地赶过来了,看得出她是刚下班的,面上的疲倦还没掩过去,过来后连忙抱住了林君君。
“妈妈,我没事的。”林君君轻轻地拍了拍管嘉瑶的后背,“是露露的妈妈出了事儿。”
“浅熙,谢谢你。”
松开林君君,管嘉瑶对李浅熙道谢后,看向露露,也伸手拥抱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一下。林君君班中的情况,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露露的母亲在私企工作,每天忙得很,经常加班。这回晕倒,恐怕……
两个大人也不好留一个小女孩守在医院,问了露露知不知道她父亲的电话,露露摇头表示不知道,管嘉瑶和李浅熙只好陪着她等里边的手术结束。
又过了一个小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连同被推出来的还有露露的母亲。
李浅熙心中有些慌,“医生,她怎么样了?”
“病人抢救回来了,但接下来的十二小时是病人的过渡期,需要人陪床照看,你是病人的家属吗?”医生揭下白色的口罩,见李浅熙否认是病人的家属,便吩咐旁边的护士看能不能通过通讯工具联系病人的家属。
然而,露露母亲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充电吧。”管嘉瑶说,“我联系一下君君班主任,看她那里有没有其它的联系方式。”
“你说露露啊,她是单亲家庭。”走廊上,管嘉瑶听着班主任电话里说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被李浅熙拥入怀的露露,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怜悯,“我这边只有她妈妈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知道,露露还有爷爷奶奶在。”
“什么?”
“露露她爸爸前几年出车祸走了,她妈妈留在家里照顾她和她的爷爷奶奶……”
挂了电话后,管嘉瑶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她走到露露的身边蹲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伸手将自己的女儿也揽入怀中。
在病房守候了两个小时,李浅熙和管嘉瑶等来了两个年迈的老人。
哪怕是有心帮忙,可到底是外人,李浅熙和管嘉瑶暗中塞了一些钱到老人的纸袋里,然后带着林君君回去了。
两天后,李浅熙听管嘉瑶说,露露的母亲因为公司认定她这不是工伤未给给赔偿走起了法律程序。
“露露的母亲心脏骤停是因为在公司内赶一个要紧的项目,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那天从公司离开去接露露放学时突然爆发了。”
管嘉瑶叹息一声,“这种情形比较复杂。于公,露露的母亲那天因为上司让她提前下班就早退了,心脏骤停并不是发生在下班的途中,不能算是工伤的,于私,露露的母亲心脏骤停是公司加班所累的,况且,她家家境又那样。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理也理不清。”
“下班直接接小孩放学不是认定的上下班范围内吗?”李浅熙问,她觉得算的,因为露露的母亲并未回家,而接小孩的时间是在下班回家的合理时间范围内。
“不算的。”
同管嘉瑶话别后,李浅熙立即在电脑中查起了相关的劳动法。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工伤保险行政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六条:对社会保险行政部门认定下列情形为“上下班途中”的,人民法院应予以支持;(一)在合理的时间往返于工作地狱住所地、经常居住地、单位宿舍的合理路线的上下班途中;(二)在合理时间内往返于工作地与配偶、父母、子女居住地的合理路线的上下班途中;(三)从事属于日常生活所需要的活动,且在合理的时间和合理路线的上下班途中;(四)在合理时间其他合理路线的上下班途中。
她在白纸上列画了一个表示因果关系的鱼骨图,下午茶时间,李浅熙拿着这张图去问了琳达。
琳达认真地听完李浅熙的讲述后,皱了一下眉,“这起案件你那个朋友能不能取胜,关键有两点,一需要证明你那个朋友经常性地下班去接自家的小孩放学然后回家,二需要证明那天你那个朋友不是早退而是公司提前让员工下班。”
“我明白了,”李浅熙眼眸一亮,“琳达,thank you(谢谢你)。”
她将鱼骨图带回去,打电话跟管嘉瑶说了这些点,在挂断电话前,管嘉瑶有些好奇,“浅熙,你为什么对这件这么坚持?”在她看来,个人是很难斗过公司的,哪怕员工是真的在理,而且,就算是斗赢了,最后回到公司去,公司还不是会给穿小鞋?
“既然露露的母亲想通过法律的途径来维护自己的权利,那么此刻,她的决心是坚定的,而我,不过是恰好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已。”
后来,李浅熙听管嘉瑶说,露露的母亲跟所在公司的官司打赢了,公司赔偿了她money(钱),只是……露露的母亲也主动离了职。
“她找到了新的工作吗?”
“暂时还没有找,露露母亲说通过这件事,她想休息一下,多多陪伴家人。”管嘉瑶在电话中浅笑着,“浅熙,露露母亲让我替她向你表示感谢,她说你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饭。”
李浅熙委婉地拒绝了,因为这段时间她是真的忙。
新员工的培训到了员工关系管理这块儿,基础薄弱的李浅熙不得不经常性地在下班后给自己充电。
在加快学习《劳动法》的过程中,她意会到学习法律和理解法律或许能够让一个人活得更多的自由,因为法律让她明白自由的边界处所在,而在这个范围内,她可以肆意欢快。
某天早上,琳达将李浅熙和林承玉一起叫进了办公室,“这件案子,你俩一起处理一下。”
“好的,琳达。”
出了琳达的办公室,李浅熙和林承玉一起研究起这件案子来。
具体是三个月前,有位女员工在公司门口打了男员工一巴掌,起因是她认为主管找自己谈话是男员工告的密。
公司在征求工会意见后,以这位女员工在公司辖区内殴打他人,严重违法公司规章制度为由,与她解除了劳动合同。
但是这位女员工向b市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了仲裁,要求公司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赔偿金。仲裁委作出裁决,对她的仲裁请求不予支持,但是她不服后提起诉讼。
如今,案件就在这儿,如何解决就看李浅熙和林承玉了。
“承玉,我们先调查一下?”李浅熙建议,将女员工的观点重复了一下,“这位女员工认为她跟那位男员工是以公司利益为出发点才产生纠纷,并且是在公司大门之外,并未造成负面影响,事,后她也积极配合公司处理,表示悔过和作出书面检查材料。她的行为有错,但是她并未达到严重违反单位规章制度的程度,公司解除行为是违法解除行为。”
“嗯,可以的。”林承玉思忖一番后,“公司是以这位女员工在辖区内打架违法公司规定反驳的,那么,我们现在需要证明的是这位女员工确实是在辖区内打人?”
“是的,”李浅熙再怎么同意不过林承玉的话了,“我们现在开始准备证据?”
“好的。”
两人没过一会儿就一起下楼去了,埃里克刚好倒了杯咖啡进来,“你俩哪儿去?”
林承玉:“下楼。”
“我也一起。”埃里克想都未想地开口,他快走几步将咖啡放在办公位上,然后回头,“加上我,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李浅熙问。
“干什么?”
“短暂性地cosplay(装扮)一下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