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庄园门口,佩列阿斯从车上下来,看来他穿得还是很单薄,公爵大人一定会责斥他的。不过阁下并未如往常那样迎上来,而是转向车厢,将一个孩子抱了下来。
他蹲下身,和那孩子说了些什么,然后牵起孩子的手,远远地踏雪走来。
“啊,莫非……那是佩列阿斯的儿子?难、难怪他好久没过来了!”公爵大人慌乱地挠头,“没准备礼物!怎么办啊伊戈!”
伊戈有时候真不知该拿这主人怎么办才好:“公爵大人,佩列阿斯阁下是黑发的契阿索人,可这男孩金发碧眼。”
那孩子穿得倒是厚实,摇摇晃晃地踩着雪,不时还俯身仔细地摸摸积雪。佩列阿斯阁下极有耐心地一直和那孩子解释着什么。两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来到公爵大人面前。
“佩列阿斯你怎么还是只穿这么点儿,迟早得冻死你!”公爵大人欣喜地拥住老友,蹭蹭他的两颊。
伊戈则向佩列阿斯大人鞠躬行礼。
那孩子也很有礼貌地向公爵大人问候行礼。三四岁的样子,笑得那么开心,简直让人好奇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笑成这样。他一直拉着佩列阿斯阁下的手,像只小狗似的不离阁下半步。
佩列阿斯也笑着介绍,这个孩子叫尼尔?伯恩哈德。老师能这样笑出来确实少见,之前他大都是一副阴郁的神情。
“伯恩哈德?这孩子姓伯恩哈德?”公爵大人笑着抱起那个孩子,将他高高举起,还拉住他的手在雪地里转圈。公爵大人一向喜欢孩子。男孩似乎也立即喜欢上了他, 一直抱着他的腿不放。
“伯恩哈德先生,难道是‘学院’那位有名的学者?”
“是啊,”佩列阿斯笑笑,“我原来的老师。”
伊戈阖上书。看来这里几千本伯恩哈德家族的藏书,没一本是公爵大人要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夜已经开始退潮,天边渐渐泛起淡紫色。马上就要天亮了。
“将男孩送到亲眷身边,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若他还是愿意回帝国,便再带他回去。”伊戈这样想着,转身离开。
可他顿了顿,又看一眼伯恩哈德家族的藏书。他抽出剑,对准书的锁链。
“……”但黑衣的骑士终于还是收起了剑,“既然佩列阿斯阁下嘱咐过,那还是等尼尔自己去寻求答案吧。”
尼尔跟随人群来到教堂前的主祭台。身着盛装的神甫们已经列于教堂的台阶上,参加仪式的孩子们站在他们两侧,一队孩子捧着盛着碧绿的圣酒的玻璃碗,另一队则手持绑着乌鸦羽毛的檞寄生。
启明星低垂于天幕的边缘,拂晓苍白的骑士步步紧逼,纯粹的深蓝最终退居于穹窿至高点。所有人都在仰望,如期待最初的火焰般期待黎明降临。
左侧的神甫们牵着捧圣酒的孩童,款步至祭台前,在圣酒中蘸一蘸手指,再向祭坛轻洒。
尼尔好奇地向身旁的大娘求教,大娘告诉他这是象征圣子为了封住魔鬼“卡塔西斯”而献出自己。
仍伫立于台阶上的神甫们开始缓慢地诵咏经文:
“白昼之初是他,最后的来者是他。我将脸贴近噩耗的口舌,倾听他;他说,他看见那杰出的人毁于疯狂。然而他能照亮,创造一个如泪水般亲近的国……”
尼尔兴致勃勃地看着仪典的进行,他觉得有趣,这些东西和帝国那边完全不一样。他发现人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凝重的神色,不论是稚嫩的面孔,或是布满皱纹的脸,所有的眼睛都那样认真,他们不过是看着这一系列象征或符号,却如同亲眼见证着神圣的奇迹。
尼尔不由地想:“原来宗教这么好玩。不过先生可讨厌这些了,但凡有信教的人来看病,他一律不见。但也不奇怪,‘学院’为了保持对真理的忠诚,是不允许信仰宗教的,老师大概是保留了学生时代的习惯吧。哦,要点火了!”
尼尔满怀期待地看着神甫们从孩子手中接过檞寄生,围住祭台。一位清秀的翠眼青年持火把从教堂中走出,他高举起火把。
“说不定老师看了这么好玩的仪式就不会讨厌信教的了。”尼尔嘟囔道。
所有人都十指交叉,合十当胸。仿佛整座城市都在静憩中等待着火焰的升起。
忽然身后的人群一片嘈杂,有人在大叫,在跑。
“怎么?!”尼尔依稀听见了那喊声。
“救命啊,着火了——!”
男人们往起火的方向跑。尼尔一抬头就看到滚滚浓烟。
“那个方向是……”
转过街角,他看到“黑麦”酒馆已经完全被包围在火焰之中。
“有、有什么人在里头吗?”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地被提来,但都徒劳无功。
“不知道啊!”
尼尔跑到酒馆门口,听到有孩子在哭。他一回头,看到那群孩子在哭,他之前遇到的孩子。孩子们边哭边扯着大人们的裤腿:“布、布鲁斯大叔肯定还在里面!肯定的!”
大人们赶紧安慰道:“不……不会的啦,他肯定出来看庆典了。”
“他就是在、在、在里面哇,我们不喊、喊他不会出来的呜啊……”
尼尔的心咯噔一下,他想起布鲁斯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