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真的不想辜负啊。
穆衍不敢抬头,更不敢抱有一丝奢望,他的命本就不属于自己,而是掌控在前头那人的手中。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姜照的脸色有些发黑,他还是头一次见阿泠对一个毫不相识的臭小子那么信任,他浑身狼藉定是在考核中被收拾的很惨,怎么能跟厉害产生关系?
这时,站在一旁的玄卯躬身道:“禀皇上,公主殿下,微臣不敢欺瞒,此人少有言语,恐为哑疾,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可他早前受过重伤,且如今双腿未愈,将来能否行走如常尚不可知,实在是有愧皇恩。”
姜照这下脸色更不好了,冰冷的目光扫过玄卯,淡淡道:“主考不利,五十鞭。”
暗奴无法避战是规矩不错,但让这样的人出现在公主面前,他的罪责无可逃脱。
玄卯低头领罚,掩在铁面下的脸色青白交加,穆衍这家伙向来走运,早前被秦朗看重亲传武艺,如今双腿被废,走到绝地,竟然还能拥有一线生机!
可若真叫他走大运,跟了公主殿下,待秦朗回来,他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阿泠,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你?”眼瞅着父皇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就差一句不行,姜泠小脸一垮,抢先说道:“父皇是不是又想赖账?他受了重伤还能这么厉害,若是没有受伤,岂不是更厉害,怎么就不能保护儿臣了?”
姜照被堵得无话可说,竟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含笑摇摇头:“朕不能给你一个残废当暗卫,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个哑巴,这双腿也早就废了,别说是当暗卫,就算是寻常的侍卫都不行。”
“他胡说!”姜泠气鼓鼓的看向玄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父皇,他不是哑巴,儿臣相信王太医会把他治好的,等他痊愈了,一定会很厉害。”
姜照难得见小女儿如此固执,挑眉问道:“阿泠怎么知道?”
“儿臣就是知道!”姜泠抱紧他的腰不撒手,小脸贴在他的龙袍上乱蹭,委屈巴巴道:“父皇答应嘛,昭阳宫那么大,儿臣一个人多无趣,他若是用得顺手便也罢了,不顺手儿臣再找您做主,成吗?”
皇宫之中地位最高的父女在为了他争辩,穆衍心中五味杂陈,低垂着眼睑,一时竟不知所措。
他,真值得吗?
姜照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后背:“也好,都随你,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你得乖乖喝药,早日把病养好,不要再使小性子了。”
“皇上,此人……”玄卯还想说些什么,姜照冷哼一声,吓得他瞬间噤声,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他太着急了,纵然皇上心中再不喜穆衍,可他毕竟是公主殿下看中的人,阻拦一次尚算直言,阻拦多次那便是说公主识人不清,皇上又怎会高兴?更何况纵然穆衍真的跟了公主殿下又如何,得罪了位高权重的林家,双腿被废,稍动手脚便再无任何出头之日。
玄卯想着稍稍放了心,垂眸不敢再多言。一旁的姜照顿了顿,朝着半空拍拍手,一个戴着黑铁面具的削瘦人影从房顶飘然落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姜泠还有些发愣,接着就听姜照说道:“玄鸣,以后你就跟着公主吧。”
“是,玄鸣遵命。”
“等等,父皇,你不是说只让儿臣挑一个吗?儿臣已经挑好了,你刚刚也答应了,”姜泠紧紧地盯着姜照,颇有几分护食儿的姿态,“您可不准反悔。”
姜照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穆衍,这也能算得上是暗卫?耐不住阿泠心善,留在昭阳宫帮她解闷也无妨。
玄鸣是他早就挑好的暗卫,虽不说身经百战,但武功颇为不俗,跟在阿泠身边也有几年了,如今由暗转明,倒也不算太过破格。
“父皇还没说什么呢,”姜照斜了她一眼,“挑他可以,一年后的暗卫晋级考核,他若是能拔得头筹就留下,若是不行,你可别怪朕换人。”
阿泠瘪瘪嘴,还想再争取一下,然而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响,穆衍倒在地上,被血浸透的衣袍在石板路上留下一片刺目。姜泠只能先应下,连忙道:“都听您的,父皇您忙吧,儿臣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去亲自谢恩。”
说完她指挥着宫里的小太监把穆衍抬起来,又怕他们笨手笨脚碰到伤口,索性指着刚到手的玄鸣道:“你背着他,小心些,不要伤到了他的腿。”
玄鸣:“是。”
姜照:“……”
望着一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姜照捏了捏眉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暗卫营费尽心思培养的杀人利器,怎么就乖乖的给她做苦力去了?
不过阿泠做的倒是极聪明的,习武之人的力气的确更大,清除人体构造,举止小心,自然不会让他的伤势再次加重。
姜照眼底带笑,想起她早上说过的话,脸色也跟着柔和不少。他们的阿泠,到底还是懂事的。
一阵冷风吹过,枯寂的枝丫随之晃动,震落了几片叶子。
“把他的底细再查一遍,三日后朕要看到。”姜照冷声说道。
玄卯稍稍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穆衍是秦朗带回来的,他的案卷单独存放,连他都没资格查看,若说其中没什么猫腻,玄卯自然是不信的,单是这些年秦朗对穆衍的照顾,关系绝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