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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会宴行凶,伤我族族女,敢问如何?”
    戚昦定了定神,但他确实是被气狠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到最后甚至还气岔了音。
    见到复玄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白狐族的新族女乐信略微低下了头,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她低头的角度十分有分寸,既让人觉得她受了大委屈,又不会挡住她脖颈间的伤口与淋漓的鲜血。
    唐寻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鲜美灵果,饱满的汁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沾了满手。他撇了撇嘴,将灵果换到了另一只手,沾满汁水的手则随意在衣服上揩了揩。俄尔,他转过头,正好对上戚昦憎恶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对着戚昦无辜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又要憋不住笑的顾长风再次理智地移开了视线。
    戚昦被唐寻那刺眼的笑容气得胸口的那口气差点又没提上来。他捏着桌角,手背青筋崩起,竟将那处桌角一瞬生生捏成了湮尘。
    “白狐族长何意?”复玄看着戚昦,微微蹙了蹙眉头,一脸以假乱真的不明所以。
    “唐寻只是煞狼族一小小长老之子,为何能坐处殿中上位?况他无故伤我族族女,任意滋事挑衅,如此目中无人,放肆妄为,置我族于何地?置尊主于何地!”戚昦怒不可遏,进殿来那一直被压抑的怒火尽数爆发,白狐族虽式微,但毕竟是十大族之一,想来复玄也不会太过轻视。想到此处,他几乎是看着唐寻,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恨道。
    殿中气氛一下凝滞下来。但新王并未发话,奏乐的乐使与在殿中转得裙摆飞扬的舞女也不敢随意停下。微妙凝滞的压迫感与欢喧不休的歌舞揉杂在一起,一时之间,身处事外的各族只觉得这气氛奇怪得让人牙疼。
    被戚昦推向漩涡中心的唐寻迎着戚昦火一般的视线,却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片刻后,他竟还挑衅般地对着戚昦又扬了扬眉。
    戚昦看着他,那狠毒的目光,不似在看自己的亲外孙,反而像在看自己的灭族仇人。
    “唐寻确为我煞狼族一长老之子,按理说确不该坐于上位。”良久后,复玄开口道。
    戚昦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复玄又道:“但他讨了我师父欢心,让我师父属意他坐于上位,为人弟子,师父的话自是要听的。”
    什么?戚昦难以置信地看向复玄。
    这妖界新主的消息各方早已探听清楚,幼时遭难,被人界的元山真君捡了回去,尽心养大,师徒二人感情深厚,毫无嫌隙。可就算再怎么毫无嫌隙,如今复玄已归了煞狼族,看他这个乖顺的模样,难不成煞狼族以后还要让一个人族修士插手不成?
    “元山真君虽声名远扬,但毕竟是只是外族,又如何能插手左右我妖界事务?”戚昦咬了咬牙,道。
    复玄始终寡淡的神情终于沉了下来。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戚昦,眼中暗潮涌动的神色竟把怒上心头的戚昦看得骇然退了一步。
    在戚昦的后背尽是冷汗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你说唐寻伤了你族族女,何人可曾看见唐寻出了手?你可有证据?若是有人做证是唐寻所为,我自当不轻纵了他。”
    “若无证据,便请白狐族族长安分些许。”复玄冷冷地看了戚昦一眼,俄尔,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轻蔑。“你说他放肆妄为?唐寻是我煞狼族人,纵是放肆妄为,也轮不到你白狐族来指手画脚。”
    “至于我师父……”复玄沉了沉眼,隐隐间戚昦竟觉得周遭灵力都瞬成压迫之势,让他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我师父,自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不配置喙。”
    第54章窥天
    “我师父,自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不配置喙。”
    当这句话从窥天镜中传出来时,林巉不由得愣了愣。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掌中巴掌大的窥天境,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中浮现出的所有复杂神色。
    这窥天境是十方会宴开始前复玄特意让人送来的,说可以看见持镜人周遭千里以内任意场景,可给他做消遣之用。
    窥天境,明乾坤,这三界有名的宝物如今却像个耍玩物什一样被送到了林巉的手中,只是为了让林巉在复玄来不及陪他的时候觉得不那么无聊。
    林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窥天境镂着花纹并不平整的边缘,他闭了闭眼,只觉满心满身的烦扰心绪。
    复玄无父无母,从小被自己捡回来,在自己身边长大,小时候胆小得紧,打个雷都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看着自己,非把自己看得心软抱着他睡觉不可,黏自己黏得几乎半步不离。他当初本以为崽子小,黏黏人没什么,长大了就好了,可待到他长大了,那股黏劲儿却只增不减,他想着自己对他来说如师如父,黏他是徒弟孝顺贴心,从没往他处想过。
    他本以为自己对复玄已算上心,事事亲力教导,精细妥帖地养大。如今看来,自己对复玄还是太过松懈忽视,连复玄什么时候对自己生了别的心思都没察觉到。
    林巉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抬手略微揉了揉额角,那小崽子才多大,能懂什么是倾心之意,什么又是仰慕之情吗?复玄自小性格僻静,不喜与他人往来,连同门的师兄师妹都没几个熟识的,但在自己面前,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没皮没脸地对着自己撒娇卖乖,丝毫没有平常的持重从容,反而更像个在亲近之人面前讨糖吃的小孩儿一样。他有时虽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句,但实际上亦是一直纵容着的。
    复玄少时遭逢大难,头上又悬悬吊着一个妖界之主的尊位压着,他心疼复玄,心中一直不喜复玄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反而更希望他更活泼一些,像蓝锦她们一样,漫山遍野地玩耍乱跑,而不是成天抱着功课,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凌霜后山挥着澄阳剑。
    他想保留复玄在自己面前难得的几分少年性情,因此对于复玄的种种现在想来已经是有些异样的行为,自己都是抱以退让纵容态度的。
    他跟复玄到如此地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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