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有两位姨娘。赵姨娘赵绫蓉是陈珞奶娘的女儿,陈珞生母去的早,奶娘待他尽心尽力,在陈珞七岁那年染病去世,因着这层关系,赵绫蓉虽然长相仅是清秀,却在陈珞面前很有几分脸面,但观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比另一位姨娘薛氏鲜亮得多便知道了。
薛姨娘薛婉是陈珞的第一个通房丫头,眉目清婉,身姿曼妙,论姿色,比赵绫蓉不知好了多少,提升为姨娘是因为育有陈珞的庶长子陈滟,但这薛姨娘却并没有因为庶长子而母凭子贵,究其原因,是因为陈老太太给陈珞塞通房丫鬟,意在授意其云雨之事,却并没有在正妻进门之前让妾氏诞下庶子的意思,这薛氏却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私自倒掉了避子汤,腹中珠胎暗结,老太太信佛,不忍心逼迫其堕胎,但薛氏的作风被视为心机深算计重的表现,即便为府上添了一丁并提升为姨娘,却也从此不受老太太和陈珞的待见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通房,杨氏和莫氏,杨氏暂且不提,莫氏是与薛姨娘一道送到陈珞房里的通房,据说当年薛氏的姿色还略胜这莫氏一筹,但如今莫氏的气色神貌却远胜于生了孩子后又失去了夫主宠爱的薛氏。
赵绫蓉跪到我的面前,双手奉上茶杯:“请主母用茶。”,我接过,划开杯盖,浅浅抿了一口,便搁在了桌子上。
要怎么说来着?从今往后,你我姐妹同心协力照顾夫君?我感到一阵恶寒,这样的话我委实说不出口。
于是我只是“嗯。”了一声,就此带过了。
我附到清浅的耳边说了一句,她稍有些惊讶,仍是点了点头,不时,清浅便将我给姬妾准备的一副紫水晶头面递给了她。这副头面是西洋那边过来的洋货,苏玉福前几次下海统共带过来了两套紫水晶头面,物以稀为贵,在西洋货几乎还没占据商国市场的今时,赵绫蓉这副头面戴出去绝对很有脸面。
赵绫蓉果然千恩万谢,连带着后三个妾氏看着那副紫水晶头面都有些挪不开眼了,赵绫蓉见了,面上更是得意几分。
接下来薛氏给我奉茶,我只是接过茶杯,并不喝,让清浅将准备好的累金头面给了薛氏,薛氏脸色稍变,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称谢主母赏赐。
薛氏心里的小九九我还是知道的,这累金头面虽然也贵重,却十分常见,远远比不上赵绫蓉的紫水晶头面。薛氏育有一子,原本该比进门五六年还无所出的赵绫蓉体面些,这紫水晶头面,我原本也确确实实是给她准备的,但却临时改了主意。
我与阿碧的一致意见,这紫水晶饰物,更适合明媚鲜妍的少女佩戴,而赵绫蓉比薛氏更符合这个形象。
剩下的两个通房,我分别送出了一支水头较好的碧玉簪和一支累金梅花簪。
奉过茶后,自有丫鬟上了点心,四位姨娘和妾室分坐在我的两侧,开始陪我聊天。
其实主要就是奉承我,毕竟她们几个日后要在我的手底下讨生活。
“夫人,这个抹茶糕很不错哒,您尝尝。”
赵绫蓉把一盘翠绿的抹茶糕推到我的面前,清芜苑的抹茶糕确实做的还可以,陈珞也给我院里送过好几回,我看着赵绫蓉清澈的笑容,忍不下心来拒绝,便捻了一块,放到唇边。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她一脸期待的样子。
“好吃。”我微笑着答道,心中却想,陈珞的后宅里,果真养了一个宝贝。
第7章 所谓正室风范(三)
赵绫蓉的眼睛笑成一泓弯月:“夫人,这个抹茶糕是妾亲手做的呢,素日里郎君也爱吃,只但凡妾做了,总是要讨几盒回去的。”
“原是如此,绫蓉真是个灵巧人儿。”我顺势夸赞了她几句,心中却道,他哪里是爱吃这抹茶糕啊,只是不想拂了赵绫蓉的心意罢了,前脚接了后脚就送到宝馨苑去了。不过陈珞这人素来冷漠,能得他如此对待,也可见赵绫蓉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了。
赵绫蓉抿着嘴笑了。
薛姨娘掩嘴笑道:“瞧这厮得意的。”
赵绫蓉嗔怪地瞪了一眼薛姨娘。那天然憨厚的模样把场上的人都逗笑了。
“绫蓉姐姐自然是有资本得意的,郎君不管多忙,每月总要去她的院子里看她一回,不像我们,除了去绫蓉姐姐那里,郎君已有四年不曾踏足过后宅……”杨氏光幽幽地看着赵绫蓉道。
“倩儿你胡说什么?”莫氏不悦地斜了一眼杨氏:“没的惹得夫人不快。”
莫氏此言一出,杨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白,颤颤巍巍地跪到我面前:“夫人明鉴,妾只是,只是艳羡绫蓉姐姐能时时见到郎君,绝无,绝无搬弄夫人是非之意……”
“喀嘣”我听到一声骨节错发出的声音,瞥了眼旁边,清浅双手紧握成拳,满眼怒气地望着地上的杨氏。
杨氏抖得更厉害了。
我轻咳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偏头望着站在我旁边的清浅:“茶有些凉了。”
清浅这才松开握得泛红的拳头 : “奴婢去重新沏过。”
我把清浅这个高危源调走后,杨氏才抖的不那么严重了,另外几人也不像刚刚那么紧绷着。
我望着跪伏在地上仍然在颤抖着的杨氏,摆出一个自觉温和的笑容:“你起来吧,我才刚来,先前的事我未曾参与也不太了解,还盼着你们多与我说道说道呢。”
赵绫蓉不计前嫌,笑莹莹地搀起杨氏,杨氏经此一番自是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坐着吃茶吃点心。
赵绫蓉又说了几桩府里的趣事活络气氛,薛姨娘也讲了城中几个大家族的八卦,还提到陈珞的贴身丫鬟赵粉几句,快到午时的时候,我困意上来,才结束了这场妻妾‘茶话会’。
我在小榻上眯了一会,醒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好饭了。
我从小榻上下来,清浅扶我到桌子前安座,拿着象牙筷给我布菜。
共有四道菜,西湖醋鱼,宫保鸡丁,韭黄滑蛋和凉拌黄瓜,清浅一样给我挟了一筷子,我挨个尝过来,每道菜尝了一口,便停了箸。
从前在宝馨苑的时候,我是有小厨房的,顾嬷嬷掌勺,什么清粥小菜都能做的像山珍海味一般精致又美味。如今到了清芜苑,却是由大厨房统一做好,再分给各院。我原本以为,天水山庄大厨房的手艺即便不如顾嬷嬷的,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云泥之别。
不过大厨房是由穆氏掌管,这到底是不是大厨房的真实水平,也还难说。
这么多年,我的嘴早已被顾嬷嬷养刁了,我从来不是善于亏待自己的人,但刚新婚,我也不好做什么改革,便只能想想别的主意了。
“清浅。”我一面拿帕子擦着嘴一面吩咐:“以后大厨房送来的饭菜,都赏给院里的二等以上的丫鬟,通知锦华楼的吴掌柜,每日定时给清芜苑送餐。”
“好咧。”清浅笑道“小姐,您午睡的时候,赵姨娘遣人送了两盒抹茶糕来,您方才吃的少,要不要……”
我点了点头,方才确实没有吃好,赵绫蓉的糕点做的不错,足以媲美邺城最好的点心铺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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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点心之后,要等的人还没有来,我百无聊赖,想起喜善堂的一池残荷,便命人摆了笔墨纸砚。
许久不曾作画,我拿笔都感觉有些生疏,笔尖蘸饱了墨顺势铺落到洁白的宣纸上,三笔两笔,勾勒出莲池的大致形状,恍惚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截如雪皓腕。
那人低宛好听的声音亦在耳边响起: “作画,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落笔要准,稍有犹疑,便失了大半气韵,画者的精神风貌,是画的灵魂之所在,灵魂落了下乘,不论往后如何弥补修饰,总难免落于下乘。”
我摇了摇头,摇掉眼前的幻影,专心致志地作画,半个时辰后,落下题款的最后一笔。
清浅随侍在我的左右,见画成,凑过来看,像往常一样称赞:“小姐画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