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昝子忻指着身后的城墙:“带我上这儿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别说是为了赏个月光,我不觉得世子愿意跟一个敌人站在一起赏月光!”
“我、王爷只当是我全了自己的一份孝心吧,毕竟王爷教养我一场,权当是楼儿报答王爷的养育之恩了。”姜楼抬步走了上去:“这么美的月色,却无人欣赏,当真可惜。”
这一番话说的昝子忻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从姜楼的嘴里听到这番话,那是姜楼最不能触碰的点,如今,他却自己将这个点撕开了来,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眼前,另昝子忻无所适从,只能跟上去,走在姜楼的前面,尽心的打着灯,为姜楼照着脚下的路,今夜有风无月,连原本的几颗疏星也都暗淡无光,如果不是手上的这盏灯照着,怕是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又哪儿来的月色?
“世子。”守在城墙之上的士兵见有人过来,紧忙行礼。
“不用管我,常大人叫我来替他看看,你们忙去吧。”姜楼一派从容的走了过去,装模作样的一一检查着城楼之上的火|炮:“夜间加强巡防,如今战时,要多加警惕,如有异常,即刻来报。”
“是。”士兵拱手抱拳。
“行了,去吧。”姜楼随手一指,对昝子忻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昝子忻一愣,才低声说道:“方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姜楼挑眉:“正好。”
果然,两人没走多远,就到了方才昝子忻上楼的地方,姜楼眼神一转,随意走了几步,就发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尸体,他太了解昝子忻了,对昝子忻的作风已经摸透了,不过就这么随意的一转,就知道按照昝子忻的秉性,他会做什么!
“来人!”姜楼瞬间收起了脸上原本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所有的变化不过是一瞬间的,昝子忻看在眼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欣慰,少年已经长成了,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姜楼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以后他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姜楼已经不会再变了,他终其一生就是这个模样,时光将永远的停留在这个晚上,一个火光冲天的晚上,一个让昝子忻永生也不会忘记的晚上!
“世子,有何吩咐?”一队巡逻的士兵小跑着过来,然后就看见了姜楼脚下的尸体,急忙蹲下查看:“这不是小刘吗?”
“已经断气了!”姜楼语气冰冷:“一群饭桶!一定是昝琅的人,还不立刻去搜!”
城楼之上瞬间就严阵以待,领队之人组织了几组人马,将几处重要防守的位置开始一一查探,姜楼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底下火光晃动,才对昝子忻说道:“记住他们的巡防路线,这都是常勋严密部署的地方,将这些地方攻下,常勋,便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说完就自己沿着城楼之上,慢慢的走着,走到火|炮跟前停下了脚步:“你说,如果没有我,你觉得昝琅能打败常勋吗?”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那种怪异的心思还是让他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这个白眼狼,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昝子忻皱着眉头,看着姜楼将火炮里的引线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扔下了城楼,才回头看着他说道:“愣着干什么?难道你真想看着这玩意儿开火?你今夜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我的目的是火|药库。”昝子忻跟在姜楼的身后,由他领着将城墙之上的所有火|炮的引线,统统拔了出来。
“我知道。”姜楼拔下了最后一根,没有扔也没有给昝子忻,却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步步来。”
“你知道现在常勋在干什么吗?”他笑了一下:“我想看看,太子殿下到底有没有那个实力,如果她今晚能让常勋铩羽而归,火|药库我就帮你解决了,如果不能,那你今晚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昝子忻皱眉:“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姜楼靠在城墙上,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竟然有种随时都能飘然而去的感觉:“你能来夜袭,那为什么常勋不能去夜袭昝琅?你以为你现在站在敌军的城墙之上,是因为什么?我是为了让你在这儿看一场好戏呀!”
他指着昝琅安营扎寨的地方:“从这里看是不是很清楚?让我猜猜哪个是昝琅住的地方,她一向低调,会藏的很好,你说,那个是不是?”
昝子忻神色一紧,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姜楼说的不假,从这里能看到隐约的灯火,那就是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
“你说是故意的!你故意将我拖延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常勋留出足够的时间对不对!”昝子忻愤恨的转身就要走,他不可能将昝琅独自留在那里,更何况,如今的昝琅,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乐观!
“你站住!”姜楼呵斥道:“我是故意的?是我让你来的吗?呵,王叔还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怎么你怕太子殿下能力不够败在常勋手上?这么着急赶回去,是为了救佳人于水火之中吗?”
他有些挑衅的意思,就那么无所顾忌的看着昝子忻,说出了让昝子忻万分震惊的话。
昝子忻果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姜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放在身边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什么意思?王叔心里清楚的很。”姜楼一步步走到昝子忻的身边,趴在他耳朵上说道:“你既然喜欢女人,为什么要拖我下水?还是说因为她女扮男装,所以,你才对男人感兴趣的?呵,真是有意思的呢!堂堂一国之储君,竟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怎么会知道?”昝子忻神色阴狠,反手掐住了姜楼的脖子:“谁告诉你的?常勋呢?”
“谁?呵呵,你以为常勋关她那些天是白关的吗?”姜楼脸色被憋的通红,每一次的呼吸都引来一阵剧痛,他强忍着剧痛,脸上撑着笑:“怎么?心疼了?”
昝子忻看着那张脸,心中是恨意也是惧意,他不知道姜楼到底是那一边的,姜楼恨他,所以姜楼不可能会再愿意帮助他们,可姜楼偏偏就是帮了,就在他以为姜楼还是站在他这边的时候,姜楼又拖住了他,给了常勋夜袭的机会,现在,更是连昝琅的身份都瞒不住了。
他不明白姜楼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姜楼是不能再信了,你不能去信一个将你恨在骨子里的人,他可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姜楼,却不能将昝琅的也一并交付出去!
姜楼脸上滑下了一滴泪,他看着面前的昝子忻,感觉到了濒死的味道,此时此刻,他毫不怀疑昝子忻是真的会一把掐死他,反手握住昝子忻的手腕,就着昝子忻手上的力道,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狠狠一口咬在昝子忻的唇上,直到淌下了血,才一把将昝子忻推开,吐出血沫子,冷笑着说道:“滚吧。从此你我恩怨两尽,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
“以后永生不用再见,我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
姜楼说完,转身就走了,他的背挺的笔直,每走一步都像是远赴战场一般,壮烈又从容,他已经放下了所有,再没有任何的羁绊,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计败
第140章计败
大营里已经熄了火, 沈奇领着人在四处巡逻,今天更往常一样,却偏偏又有些不太一样, 四周连空气都静的可怕, 往常的鸦鹊还会偶尔惊起,今晚却是什么也没有,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在蔓延着, 沈奇放心不下,就往远处多走了走, 以便确保安全。
他虽然不是常年都在军中,但警惕性并不差,不过是走了几步,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立刻带人火速返回了营地。营长内,曲牧亭温好了药, 正在喂着昝琅, 两人靠在一起守着盏灯, 意外的有些温暖。
昝琅的药性基本上已经得到了控制,她自身有很强的自制力, 如今曲牧亭又在身边守着,断然不会轻易的放弃, 况且老太医最近研究出了一些静心养气的汤药,连着喝了几天,昝琅已经感觉到轻松了很多, 那药性也没有再发作过,相信再坚持下去,就能真正的好起来。
沈奇进来的时候,有些仓促,昝琅还在喝药,不过倒也从容的接过了曲牧亭手上的药碗,平静的端在自己手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沈奇也是看得多了,早就习惯了,更何况眼下还有更紧急的情况,等着他切汇报。
“殿下,有异动!”沈奇神色严肃的说道:“我们似乎被伏击了。”
“说清楚。”昝琅把手上的药碗放了下来:“什么情况,你发现了什么?”
“今日巡逻,卑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沈奇说道:“此处夜间有不少的飞鸟,今日却格外的安静,并不曾有鸟鹊之声,卑职多心,便在四处查探了一番,果然发现前方几里之外有异动,虽然他们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有飞鸟被惊起,应当是一队人马,具体人数还不得知。”
“常勋偷袭?”曲牧亭惊呼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巧,王叔才刚走,他便来偷袭我们?这可怎么办?”
“拿盔甲来。”昝琅对曲牧亭说道:“既然来了,那便让他有去无回,说不定,还能与王叔来个双面夹击,我倒要看看这常勋是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