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依然非常丰盛,有鱼有肉有蛋有蔬菜有水果,虽然照例又有补气补血的食物在,还有一盆小胡萝卜。
“思凡,”庄子非说,“我还给你榨了点果蔬汁,这样营养比较容易吸收。就在那边桌上,你饭后喝一点。”
“好。”
想了一想,庄子非问:“内斗的事,怎么样了?”
“我不确定。”凌思凡说:“我本来以为亮出底牌后,对方就会接受我的提议,然而现在看来,银桥和东阳表现得犹豫,似乎极想要把我给扳倒。”
顿了几秒凌思凡再次开口道:“对方在评估我是否只是在那虚张声势而已,以及他们是否可以想出来什么应对的方法。如果其中一项答案是yes,他们恐怕就会继续行动。我好像还是有点低估了他们的决心。”
“那、那怎么办?”
“只能等了。”凌思凡说,“我想最终大概可以达成一致。”
“哦……”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有点在意。”凌思凡戳了一个枣子放进了嘴里,“就是诸葛林为何会同意参与。”
“……唔?”
“这个人选,应该是他们仔细选择的。确实,也没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了。”诸葛林很早便加入“霄凡”,算是和“霄凡”一起成长的,“银桥”和“东阳”就算弹劾自己,也不能随便找阿猫阿狗。面子毕竟还是很重要的,不好露出太难看的嘴脸。可是,诸葛林曾经是很“忠心”的下属,跟随自己闯过了很多的难关,凌思凡真的有些希望能查明,俩股东究竟是如何诱惑他的,因为表面上看,诸葛林从这次战争中得不到非常多的好处。他如果想要当CEO的话,凭借他的能力出去应聘也可以找得到,他的股份又挺少的,对他个人而言股价高点低点影响也不太大,而他一旦失败,后果却是毁灭性的——他会被开除掉,也很难再找到工作。
“所以,”庄子非揣测着问道,“你想知道,银桥资本和东阳开出了什么条件吗?”
“嗯,”凌思凡说,“这样才好试着将诸葛林重新拉回到我这边,也能提防将来他们再用同样的方式勾搭别的人。”
“……哦,”庄子非琢磨了一下,明白自己派不上任何的用场,暗自叹了口气,开始将好吃的菜夹给凌思凡。
“别夹了,你也吃。”凌思凡说,“碗都放不下了。”此时,他碗里的白米饭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两三样庄子非挑的“最嫩的一片肉”。
庄子非问:“嗯?”
“放不下了,”凌思凡的呼吸一窒,“你……”
他看见庄子非直接夹着一个火腿金针菇卷送到自己唇边。
“你……你干什么?”凌思凡问。
庄子非说:“你说放不下了。”
“……”凌思凡呆了呆,最后还是妥协地低下头,就着庄子非的手边吃了。
——晚餐过去之后,凌思凡稍微休息了一阵子,便被庄子非催着躺在了床上。
“睡吧睡吧,”庄子非说,“我等一下自己离开。”
“……嗯。”
“我帮你把灯都关了?”
“行。”
由于实在太困,凌思凡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结果,似乎才刚入睡,凌思凡就梦到了他小时候的事情。他梦见他在马路里,四周一片蝉虫野鸣,盛夏里的暑气扑面而来,连路面都反射着太阳光,他一个人走着,汗流浃背甚至弄湿了书包的带子,每一步都好像即将晕倒,可他还是坚持着走完了他上学的五十分钟的路。到了最后,周围似乎也有很多同学前往同个方向,可他浑浑噩噩,与世隔绝的那种感觉鲜明得像就发生在昨天。
梦里的焦躁仿佛带入了现实,凌思凡在被子里挣着挣着就醒了。
他想要拿起手机看看表,却冷不防失手将它摔在了地上,手机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思凡?”庄子非在门口轻轻地问,“你还没睡?不会又偷偷地在工作吧?”
“没有。”凌思凡哑着嗓子说,“做了个梦。”
庄子非轻轻拧开门把手,问:“……是做噩梦了吗?”客厅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柔和了身上的线条,使凌思凡觉得这个人似乎会发亮。
“可能算噩梦吧。”
“……”庄子非没出声,他转身掩上了房门,将凌思凡放衣服的椅子搬到他的床前,说,“接着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得熟了我再回家。”
“不用,你也早点休息。”每天做饭,也不轻松。
“没事,闭上眼睛,听话。”
“……哦。” 不知为何,白天和VO明枪暗箭地厮杀的凌思凡,真的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总是有不安全感。
每隔十几秒钟,他就睁开眼睛,看一看庄子非,确认对方还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明知道对方没走,却还是想用视力捕捉他。
庄子非问:“你这个样,还怎么睡?”
“……”凌思凡不说话。梦里面的孤独让他心里发颤,他不想要再回到刚才那梦里。
庄子非想了想,伸出手隔着被子握住了凌思凡的手腕:“这样总行了吧?你不需要睁眼,我能感受到我,知道我在这里。”
“……”
如果庄子非敢握他的手,他一定会抗拒。
不过,凌思凡想:手腕……就手腕吧,何况还隔着被。
两人间的气氛非常美好。在这美好的气氛中,凌思凡和庄子非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这夜,凌思凡很难得地中途一次都没有醒——之前他每晚都会醒个三次回,一小时一睡。
天再亮时,他发现庄子非还在。
第35章 股东内斗(九)
“子非,”凌思凡推了推庄子非,“怎么你没回去?”
“嗯?”庄子非揉了揉他的兔子一样红的眼睛,“几点钟了?”
“八点,我要去上班了。”天已经大亮了,可凌思凡能感觉到,庄子非的手还是隔着被子紧紧地握着自己手腕,那种热度似乎可以透过阻隔直接传到他的皮肤——庄子非明明都已经睡了,可手却片刻都没有放松。
“哦,”庄子非也抽回了手,“我去给你弄点早餐。”
“随便吃点好了,交给我准备吧。”凌思凡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冰箱里有牛奶,还有速冻豆包和你腌的小菜,很快就能吃了。”
“那我再炒个蛋。”
“嗯。”
“思凡,”庄子非傻傻地笑了笑,说:“这样真有家庭气息。”
“……”
庄子非自知说错话,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问:“思凡,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了?”
“……也没什么。”
“你不讲我其实也猜得到。”庄子非继续道,“是梦见公司被抢走了吧?”对凌思凡来说,这应该就是最可怕的事了。
凌思凡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庄子非有点好奇了。
“……”凌思凡感到他没办法说“噩梦就是里边没有你在”这样的话,于是他只能掩盖似的道,“真的没什么的,说出来很可笑,还是不讲了吧,我们该下楼了。”
“哦,”庄子非从来不会追问他,这次也不例外,“好的。”
“一起做饭之前,你要先洗漱吧?我去给你找条毛巾,再给你拿一支牙刷。”
“嗯。”
接过洗漱用品之后的庄子非,在洗手间里足足刷了好几分钟的牙。凌思凡想,大概,对于兔子来说,牙齿是很重要的吧,连喜羊羊动画片里那个傻X国王都知道这点。
庄子非也的确从来都没有过蛀牙。他每天都用心刷牙,仔细地用压线清理,有时还会使用特殊药水冲洗。而凌思凡就不同了,他的牙齿很容易蛀,本人又懒得去护理,每年都会有新的洞。
“思凡,”洗漱完毕的庄子非拿着东西问凌思凡,“这些东西怎么办啊?难道丢进垃圾箱里?”
“别,别丢。”凌思凡自然是舍不得扔掉的,他的东西都会弄到报废为止,“放在洗手间台子上,以后你就都用它们。”这毛巾和牙刷,就给庄子非了。
“放在……洗手间里?”庄子非期期艾艾地问,“思凡,昨晚我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本意不是要过夜的……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会有机会住在你家里么?”
“……凡事都有万一,有备无患最好。”怪了……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给他拿一次性的?
“嗯。”庄子非笑了下,而后又抬起头,“那么,等下早餐过后,我就开车回家。”
凌思凡看了看对面的人很困倦的面容,问:“庄子非,你昨晚一共睡了几小时?”
“差不多三个小时吧?”庄子非说,“不过不太舒服,中间总是会醒……平均半个小时一次,不过很快又能睡着。”多亏了摄影师这个职业,庄子非睡觉的能力很强,从来都不会没办法入眠。
“就三个小时么……”凌思凡说,“我看,你先别开车了。”
“咦?”
“虽然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但睡眠不足肯定会影响你的注意力,早上大街上到处都是车,说不准哪辆就会和你的车撞在一起了。”
“不会的……”
“你在我这再睡上一觉。”凌思凡直接下达了命令,“补一个眠,同时也能错开高峰。”
“倒是也行,”庄子非说,“不过,我躺在哪?客厅里的沙发上吗?”凌思凡家没有次卧,或者说,设计图上还有两个卧室,但却被他改成了办公室。除了主卧那张,凌思凡家便没有任何床了——根本不会有人留宿,自然就没必要购置。
“躺沙发干什么?用我的床不就好了。”
“……”
“……我没洁癖。”
“哦……哦。”庄子非的脸红红的,整只兔都有些害羞。
他完全没想到,思凡会说这样的话。
“很多朋友都会这样的吧,”凌思凡又画蛇添足似的加了一句,“那么我先下楼热牛奶去。”
“好……”
第一次一起吃早餐,感觉其实有点不同。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的他,仿佛是被修建过的树木,是轻松的,他不像晚上那般地疲乏,窗外的清晨也正勾勒着充满了希望的新的一天。
庄子非吃得比他快,还没等他吃完,庄子非人就不见了,一直到他临出门前才又出现。
“你说今天司机不来,你会自己开车上班。”行踪不定的庄子非说,“你的车窗有点脏了,我怕你迎着光开车时会有点看不清楚前方,所以帮你擦了一下。油箱也已经加满了,你自己去加油肯定又要耽误至少十来分钟。”
“……谢谢。”
“思凡,路上小心。”
“会的,”凌思凡说,“等我晚上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