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爷子被他逗笑了,“拿着吧,这是曹家送来给你压惊的。”
凌冬至没吭声。曹家送钱来,这就是要私了的意思。可是如果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私了,那庄洲和夏末闹那么一通不就变成了滑稽剧吗?
“庄家和曹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个事儿闹的动静不小,曹家的人肯定会拼命笼络底下的人,他们会不会供出曹明河现在不好说。就算最后真供出曹明河了,仅凭着伤人这一条,这件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更不会把曹家怎么样。”庄老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打蛇不死反被咬。冬至,这一棍子打下去是打不死曹家的。相反,若是结了曹家这么个仇人,对你对我们大家都没有一点儿好处。真要两家撕破脸,曹明河那个混账王八蛋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贼难防啊。我不能拿你们的安全冒险。”
凌冬至明白是明白了,但心里终究是不舒服。
庄老爷子又说:“爷爷不会让你白受委屈。这事儿迟早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信不信爷爷?”
凌冬至连忙点头,“我信。”
庄老爷子的脸上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你放心,不会等太久的。有些人,就算你不想让他死,他也会自己作死。”
凌冬至觉得庄老爷子一定还掌握了什么信息,还是很重要的信息。
庄老爷子不等他发问,就轻飘飘的把话题带开了,“对了,你那个老家兄弟的事儿,爷爷找人给你办了。估计再等两天就有消息了。”
凌冬至顿时心花怒放,“谢谢爷爷!”
庄老爷子看他乐的这样,心里却有些感慨。人家这还不是亲兄弟呢,听说从小也不在一起,感情反而处的这么好,互相帮忙不遗余力。
都知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在有些人身上,怎么就那么难呢?
113、小七的店 ...
十一长假如期而至。
凌冬至头一回老老实实窝在家里过完了整个暑假,又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过十一长假,搞的凌爸和凌妈既感到惊喜又有点儿不安。儿子满天飞的时候他们担惊受怕的,消消停停的在家扮演乖孩子了,他们也有点儿不放心。后来还是凌爸安慰老伴儿说,“这孩子啊,别看他怎么有学问怎么人模狗样的像个大人,还得成了家之后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冬至虽然没娶媳妇,但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所以收了心,开始脚踏实的过日子——古人诚不欺我。”
凌妈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收起那点儿不放心,不再计较儿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的问题。其实凌冬至不在外头瞎跑她心里特别高兴。虽然凌冬至平时很少说这些事,但偶尔不经意的几句话,她也能猜出他去的都是什么样的地方,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只怕是叫天都没用。人老了,就乐意孩子们都围在自己身边,至少也得呆在自己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时不时还要拎到自己眼前晃一晃才行,要不然她心里就不踏实。
十一长假,庄洲和凌冬至像上班似的按日子到凌家和庄家老宅吃饭,还应庄爷爷的邀请把凌爸凌妈并凌立冬一家三口请到庄家老宅玩了一天。老宅就坐落在半山腰,吃了饭一大家子没事儿干就出门爬山,捎带着遛食。庄爷爷特别喜欢凌宝宝,拉着他的小手就舍不得放开。像他这样年纪的人都喜欢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他的老战友们好些都当上太爷爷了,可惜他命不好,两个孙子都不着调的瞎折腾,剩下的那个孙子看着倒像是能走正道的样子,可惜年龄太小,什么也指望不上……
这样一想,庄爷爷越发心酸起来,剩下的时间连看也懒得看庄洲一眼,只顾着听凌宝宝叽叽喳喳地说他们幼儿园的各种小故事。小孩子通常口齿伶俐,然而他们特有的思维方式还是让他们的叙述显得没条理,时常会有可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断句和跳跃。即便如此,庄爷爷仍然听的津津有味。
一辈子戎马奔波的老将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承认自己确实是老了,开始喜欢热闹的家庭生活,需要晚辈们的关怀和他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庄老爷子头一次开始用十分客观的、全方位评估的眼神打量他最年幼的孙子。
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凌冬至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脸都没洗呢,就接到了慕容小七打来的电话。这熊孩子不知道在哪儿瞎逛,背景一片嘈杂的音乐,“冬至,今天有空没?出来哥哥给你看点儿惊喜的东西。”
能让慕容小七惊喜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呀,凌冬至顿时一阵心跳,“办……办下来了?!”
慕容小七笑着说:“对。”
凌冬至想问问详情,可是一张嘴问的却是,“吃早饭了吗?”
“没,”慕容小七说:“我太激动了,吃不下。你出来吧,咱俩一块吃点儿,然后我带你去看看店铺。”
凌冬至连忙答应,心急火燎地洗漱换衣服,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跑步回来的庄洲。但凡放假,庄洲很少见他这么早起过床,顿时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
“小七约我去看看店铺。”凌冬至一边解释一边往外走,“大概是办下来了。”
庄洲追着他问,“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知道,”凌冬至敷衍了事冲他挥挥爪子,“等我电话。”
没等庄洲说一句“慢点儿开车”,凌冬至的小破车已经一溜烟开出去了。
庄洲酸溜溜的目送他离开,心里对他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族兄族弟们充满了嫉恨。
古玩街前两年经过政府整改,从原来一条破败的小街摇身一变成了一条青砖铺地宽阔美观的步行街。街道两侧经过统一规划,一水的三层小楼,修得古香古色,连牌匾都是老式的木质牌匾。街角的那家饭店居然还跟影视城里的布景似的,高高挑出一杆酒旗。
凌冬至觉得这里洋溢着一种装模作样的风格。虽然有涂脂抹粉之嫌,但看上去还真挺有那么一种装B的调调,不由得赞叹说:“挺好看,真跟影视基地似的。”
慕容轻忍着笑带他往里走,“不好看也没办法,全市搞古玩的行家们都在这里扎堆呢。”
凌冬至心说既然行家们都在暗地里扎堆,明面上的装扮又挺能糊弄外行人。那也算是双管齐下了。搞不好人家规划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么个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主意呢。
古玩街从空中俯瞰就是一根肉骨头的形状,中间笔直笔管的一条,两端各有一个圆形的休闲广场。慕容轻的店铺靠近南面的广场。因为是统一规划,楼上楼下都已经做了基础装修,木制的门窗和地板,颜色稳重大方,材质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若不太挑剔的话,基本上不用再做二次装修。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看着面积还挺大。
慕容轻带着他在楼下转悠一圈,又往楼上走。一楼和二楼面积相同,加起来将近二百平,三楼略小一圈,卫浴齐全,可以住人。像他们这样的店,到了晚上都会留人看店,有个能住人的地方是必须的。
“一楼接待普通客人,”慕容轻上上下下给凌冬至作介绍,“二楼准备一些贵重些的玩意儿,这边再隔开一个会客区,弄一套讲究点儿的茶具什么的摆在这里。三楼到时候我住,或者安排值班的人住。”
“还打隔断吗?”凌冬至不知道别人都什么习惯,他自己是习惯了把卧室书房都分隔开。
慕容轻想了想,摇摇头,“就这样吧,我喜欢住的敞亮一些。”
“进货的事怎么样了?”凌冬至问他。
慕容轻抿嘴一笑,“这事儿联系很久了,没有问题的。”
“小七啊,那个……”凌冬至斟酌了一下,觉得有些问题他问或许不合适,但是不问的话他又实在憋的难受。
慕容轻的眼神有一种超越他年龄的通透,像是一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房子已经买下来了,所有人是庄临。”
凌冬至愣了一下,居然不是庄老爷子自己?
慕容轻神色挺轻松,“我和庄临已经签了一份补充协议。五年之内,店铺挂庄临的名字,五年之后店铺转到我名下。庄临算是以这套房产入股,每年分百分之十的利。”
凌冬至到这会儿才算听明白了,“房子不是你出钱买的?”
慕容轻点点头,“是庄家的人买的。”
凌冬至知道这是老爷子在给他家庄小三置办产业,他那个不擅长计算的脑瓜子暗地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房产的价钱,最终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于是苦着脸问小七,“那……你到底是划算啊,还是不划算啊?”
慕容轻眼神微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房子加上庄家的背景,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啊。”在这个城市,这样的地段,一套商铺得多少钱呢。他之前最好的打算也不过是租下一套像样的门脸,要是出钱买的话,只怕他什么都干不了了。何况,能一次性的解决掉慕容家这个隐患,别说只有百分之十,再多些他也是愿意的。再说他初来乍到,最重要的莫过于有个安全的、容他慢慢发展起来的环境。
在这一点上,慕容轻的脑筋相当清楚。
凌冬至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的钱够用不?我手里刚得了一笔钱……”得了曹家人送到庄老爷子面前的那笔所谓的补偿金。凌冬至暂时不想把这笔钱并到基金里去,因为像慕容轻这样的情况,如果走基金的路,实在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慕容轻拦住了他,含笑摇头,“干这一行,多少钱也没有够的时候。有多大的口袋做多大的买卖。我自问眼力还行,买卖总会越做越好的。”
凌冬至想了想,觉得把所有的钱一股脑都交到他手里也不保险,万一到时候他全给折进去了,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于是谨慎的收回了刚才的话,“那我还是不给你了。我存着。万一你这边周转不开,咱们还能有个后手。”
“好,”慕容轻大笑,“走吧,我带你在街上逛逛。”
凌冬至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至于以后他怎么发展,这是属于专业技能领域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心情好,跟着慕容轻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凌冬至甚至有种过年过节的兴奋感。
“晚上我请客,咱们好好庆祝庆祝,地方你选。”凌冬至拍着慕容小七的肩膀,兴冲冲地说:“把小六也叫上,我把庄老二也叫来,正好你们见个面。以后咱们都不是外人了。”
慕容轻笑得五官都舒展开来,眉宇之间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雾霾散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逼人的青春气息。凌冬至敏感的察觉到慕容轻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相比较他刚来滨海的样子,现在的他似乎要显得轻松一些。
凌冬至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透这个青年。他这副样子,应该……是好现象吧。
慕容轻选的地方是一家名叫“11度”的酒吧。从装修看,开张应该没多久。凌冬至他们要了个能俯瞰底楼大厅的包厢,等待庄洲和小六的到来。他们来的早,底层大厅里客人不多,琴师在角落里弹奏着一首舒缓的乐曲,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一派休闲格调。吧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正在上上下下摆弄着雪克壶,另外一个人则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大概是还没到酒吧热闹起来的时间,两个人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凌冬至白天的时候跟小七一直在古玩街溜达,到两点多才想起来吃午饭,结果一坐到饭店里,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了三点多。所以晚饭两人都没吃,这会儿坐到包厢里,又觉得肚子有点儿空。庄洲和小六还没来,凌冬至不耐烦干等着,让服务员给做两份炒饭先送来。
炒饭送进来的时候,凌冬至看见吧台后面一直趴着的青年站了起来,他这一抬头凌冬至才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凌冬至问那个端盘子的服务员,“吧台后面那个小伙儿,穿白衬衣的,什么人?”
服务员大概以为他要打什么离谱的主意,忙不迭地搬出了他的身份,“那是我们老板。是涂家的少爷。”说着还略有些不安的偷偷瞟了一眼凌冬至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