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提到自己的小儿子,太太也露出了笑容,点点头说:“后天就到了。”
“现在的年轻人搞什么,还度……度蜜月?”刘老爷摇摇头。
“这是西洋人的习俗,小二媳妇上过西方人办的女学,这叫洋气。”刘大哥说。
刘大哥叫刘景观,长得很俊俏,喜欢穿西服,当年也读过大学,还是建筑系的学生呢,总是带着一副金边圆眼镜,仿佛很有学问的样子。不过年纪轻轻就有了三个老婆,想来也没有正经到哪里去。
吃过晚饭,人们散了,一个姑娘挽住了三姐的胳膊。
三姐一笑,对她说:“怎么?找我有事?”
姑娘俏皮的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雪兰认识这个人,她和她妹妹算是她们屋里的常客了,就是姨奶奶带回家的两个表妹。
大的比三姐还大一岁,叫熊百灵,小的也十岁了,叫百合。
百灵和三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了什么。
百合走在雪兰身边,小心翼翼的说:“五姐,你还不肯理我吗?别再生气了好不好?你跟六姐打架,我也插不上手,不是故意不帮你的。”
三姐听了,回头朝雪兰努努嘴:“五姐,跟妹妹好好的,听到没?”
雪兰脚步顿了顿,对百合一笑:“我没生你气。”
“你没生气就好。”百合也挽住了雪兰的胳膊,低声嘟囔道:“六姐可真讨厌,害你受罚生病,也不见她悔过,有机会一定要让她尝尝你的厉害。”
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初中都还没上呢,哪儿这么多心眼子?雪兰心里想着,一声都不吭,随便她在自己耳边嘀咕。
回了屋,却见两个大姐姐进房间说起了悄悄话。
李姨娘去了太太那里,屋外只剩下了雪兰和百合。
百合熟门熟路的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了几个小沙包。
“玩这个?”她问。
这个……不太会,最多踢两个,雪兰一头汗。
百合小姑娘已经拿一个小沙包,踢起了毽子。
一个、两个、三个……一百零七、一白零八……
这……高手啊!
百合踢掉了一个,然后笑嘻嘻的把毽子塞在雪兰手里。
“该你了。”
雪兰因为先天原因,从没做过任何剧烈运动,原来的刘五姐像是活泼型的,这一踢毽子,不就露馅了吗?
“要不,咱们还是玩别的吧。”雪兰说。
“那玩唱戏。”百合又翻箱倒柜,找出了十几个陶瓷小人。
嚯,有唐僧师徒四人,有穿着龙袍的皇上,有披着纱巾的仙女,还有带着高帽的大官……
雪兰以为小女孩也就玩玩‘过家家’之类的。
谁知人家拿着仙女小人,就唱起了《贵妃醉酒》里的戏词,咿咿呀呀的,这要不是雪兰有那么点文化功底,都不知道她唱的啥。
百合唱完几句,推推雪兰:“该你唱了。”
“咳,我嗓子疼,要不你唱吧,我光拿小人。”雪兰比划着皇上的小人说。
“好。”百合小姑娘嫩嫩的小嗓子故意压低了去唱老生,撇着嘴,皱着脸,简直笑死人。
唱完《贵妃醉酒》,又唱《女驸马》,后面的更离谱,雪兰听都没听过。
“哎呦,你们正唱大戏呢?”
三姐和百灵嘀咕完了,两人从屋里走出来。
百合把手里的小仙女一扔,拱到姐姐怀里,撒娇道:“没有……”
“行了,天不早了,我们回了啊。”百灵领着妹妹出了门。
三姐去送她,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愁容。
“哎……”她坐在桌前连声叹气。
“你怎么啦?”雪兰问她。
“没你事。”她不耐烦的说:“快去睡觉吧,这都多晚了。”
雪兰回屋睡觉了,然后她听到李姨娘回来了,娘俩在外面又嘀嘀咕咕到半夜,都是长吁短叹的。
☆、第 4 章
第二天,两个十分‘洋气’的人走进了刘家封闭的大院。
当得起眼前一亮四个字,刘二哥刘景潮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回家了。
刘二哥穿着黑色西装,戴黑色礼帽,手里还拿着根手杖,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哪个西方国家来的绅士呢。
他的妻子就更不得了,放眼四顾都是穿马甲和旗袍的女人,蓦地出现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和高跟鞋的,真是叫人看西洋景观一样,至少这满屋子的老老少少都看呆了,这刚结了婚,新娘子咋穿着白衣裳呢。
“老太太,老爷,我带玲玲回来了,给长辈们磕头。”刘二哥一进门,就拉着妻子给堂上的人跪下磕头。
座上的人喜得眉眼不见,尤其是老太太,连声的‘好好好’。
二嫂子叫程玲,她烫着卷发,眉毛修成了一条细线,嘴唇画的血红,披风里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裙子,简直和美国电影里的摩登女郎一样。
程玲带回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先送了长辈,又送小辈。
雪兰得了她送的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一个精致的银镯子。三姐的礼就更贵了,她得了一对银镯子。
原来二嫂的爹竟是个海关署长,原本刘家是万万高攀不起的,可谁叫刘二哥长得俊俏,做事又伶俐。读大学的时候一天一封情书写给还在念中学的程玲,到头来这姑娘就非君不嫁了。
他们二人一月前刚刚拜堂完婚,三日回门后,就结伴度蜜月去了,直到现在才回家。
要是一般的小媳妇哪敢这样荒唐,嫁人后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少也得端茶倒水,伺候公婆吧。瞧唐氏就知道了,除了吃饭、睡觉能歇会儿,其他时候简直像个陀螺一样,围着一大家子转。
谁叫程玲的爹厉害呢,刘老爷对二儿子自己攀上这门好亲事极为赞赏,他跟海关署长结了亲家,哪敢薄待人家闺女。
于是,这一家子长辈都是笑脸盈盈、关怀备至。
“在外头累了吧,小两口快回屋好好歇歇,要不先填填肚子?厨房里备了蒸笼和米粥。”太太说。
“怎么会累呢?我自嫁到咱家,还没伺候过一天长辈,都是老爷和太太疼我,都把我当个小孩待呢。”程玲亲亲热热的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晃晃说,“若叫我爹妈知道了,非得气的打断我的腿不可。”
“他们敢,我护着呢,谁动这漂亮小媳妇一根头发,老婆子跟他们理论。”老太太拍着程玲的手说。
“还是老太太最疼我。”程玲娇憨的说。
一屋子欢声笑语都围着这对新婚夫妇,几乎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凑趣。
其中的雪兰只觉得,坐太久,屁股都麻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午饭,本以为能安安静静的睡个午觉,谁知这程玲一掀帘子进了李姨娘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