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医生……”
“你母亲,说实话已经不相信钟老师的治疗方案了,但她每天都会问我关于你身体的状况,她积极配合着治疗你,从未在你面前展露过哪怕一丝泄气。佛爷,其实也有每天跟我打听你的情况。她对于把你气到病倒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很是自责。她想过来探病,却觉得没有脸面见你,并不是你以为的她已经讨厌到不想看见你。”
“我想最近外面发生了什么,其实你是心如明镜的。我想说的是,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遇到自己觉得很绝望的事情,觉得迈不开步子找不到走下去的路,可是坚持下去,你就会发现事实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人,总是把自己局限在一个范围里,陷入自己的遐想里不可自拔,越深入就越看不到尽头。然而,只要你回头看一看,身后的影子一直都在,你只是忘记了最初的本心。”
“你是想说,我太在意我身体状况,把它看得太严重,所以才导致现在这个境况?”
“你看一看你现在手上的这份身体指标报告。”
“这是……”他速速翻阅了前几页,惊讶地抬起头看她。
“各项指标基本没有幅度,很平稳,几天的数值几乎都差不多,觉得奇怪?”她笑笑,把其中几张纸抽出,摆在病床的移动板桌上。“这些天钟老师在忙没有空查看我给你下药的计量,其实我根本就没给你吃药。”
“那我这几天喝的是?”
“辅助安神的安神汤。”辛二点着报告上几个数据道,“如果我说,你的身体这些比常人偏下看似危险的数值,其实对你而言都是正常的,你相信么?”
面对他惊疑,不由扩张几度的瞳孔,她继续说,“什么是细脉、闭脉,一开始就跟你详细解说过了。至于它带来的影响也和你解释得很清楚明白,你会有现在这种遭遇,也基本是推脱到了这个病上。不过,我真的不想说,这个是病。它只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一种脉象,只是比较稀有,很珍惜罢了。”
“我天天待在病房,吃药,注意忌讳各种,不能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你说我这样是正常的?”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质疑她。所以,他这二十几年来远离人群、社会,躲在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苟活,这都是他自己在给自己构筑虚幻的堡垒?
“我说,事实就是如此,你大概很难接受吧。”她斜靠在床脚,偏头想了一会儿,“这样说吧,你是早产出生的,先天体弱对你的身体各系统确实有影响,但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严重。特殊脉象加上这个原因,导致你小时候常生病,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之前我说的,如果你不是因为钟老师用药吊养着老早就不行了,但如果不用药养着的话,我说你会比现在更健康,你是不是会更加的不敢置信?”
“辛二,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钟伯伯其实并……”
“不!他是在尽心尽力治疗你的,只是方法不当罢了。”她打断他的猜测。“先天细脉、闭脉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特脉象,他能及时发现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在缺少经验借鉴的前提下还能根据你身体状况做出如此详实的研究,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原本,我不会在今天跟你说这番话的。”
“那你?”突然间,张远铎发现他看不透辛二这个人。在她年轻的面容下,时而沉稳,时而无赖,时而逗趣,时而高深,他一点都感觉不出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究竟有怎样的经历和过去才会展现出如此多面的神貌。
“你能碰上我原本是一件巧合的事,但因为你的身份,我原本想借着你的手来满足我自私的愿望。突然间发现有这样龌蹉思想的自己跟我想要面对的人又有何不同?若是我师傅在的话,他大概会拎着我的耳朵狠狠把我大骂一顿也未尝不可。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我就错了。现在面对着你,我发现自己真得是大错特错。”
张远铎这样心思纯澈的人,她要利用他来对付钟明全,在钟明全处境最恶劣的时候给予最后一个重击,那她这样的行为算什么?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这跟当初他那样对她师傅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张远铎是无辜的,面对身体、精神上的打击,他已经够可怜了,她不该拿无辜的人来给自己做工具报复别人。李泰民多次和她强调,钟明全现在和张家斗得很凶,叫她不要掺合。江氏最近也乱了,胡冰泽也暗示她现在不要轻易动作。
可是她才不在乎这些。她把自己关在医院,看着院里人来往去乱糟糟一团,看着安静窝在病房无能为力埋怨自我的张远铎,看着照顾儿子心力交瘁的兰欣瑜,他们都活在当下为自己为他人谋划着。恍然间,她好像明白了师傅当初坚决要送她去无国界医疗小组学习的初衷。
她是一个医生,她还很年轻。她的世界不该满是过去的包袱和仇视。从她下定决心要做一名医者开始,在面对生命面前,所有一切都是平等的。师傅用四年时间告诉她放弃内心的仇恨,教她看清生命的本质和意义,她却依旧看不透放不下。这对张远铎是何其的不公平,也把师傅的用心良苦给弃之不顾。
她才是那个把自己局限在圈子里的人啊,她才是最该走出来真正面对未来的那一个!
“我给你承诺,我会治好你。给你一个健康人的脉象体魄,让你可以去到任何你想去的世界角落,看你想看的美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给你承诺,我会治好你。给你一个健康人的脉象体魄,让你可以去到任何你想去的世界角落,看你想看的美景。”
置身在人声鼎沸的z大艺术演出厅,张远铎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用眼角偷瞄身边的人。此时的辛二,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学在校生,欢声鼓舞地挤堆在一群年轻学生里,挥动着手里的荧光棒和小手拍子,给舞台上的表演者给出最真实的热烈反应。
今天是z大每年例行的文化艺术日,方秋浓作为艺术系的才女当仁不让要代表艺术系参加一个节目,给整个演出助威添兴,把节日气氛推向一个高/潮。
而辛二和张远铎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收到方秋浓的邀请。额,或者说,辛二是被作为临演嘉宾而来,而张远铎则纯粹是被辛二拉来放风的。反正有她在,他肯定不会出事,她也跟兰欣瑜再三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她才勉强同意放行。
“拉你出来是为了看表演放松的,不是来看我的。”他的偷瞄举动太过明显,让辛二想忽视都难。
她扯着嗓子混在人堆里吼叫着,全然地融入到了这个氛围里。说真的,像这样参加正常的群体活动,她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感觉了。这一刻,现场的气氛被渲染的刚刚好,场面调动也很给力,是个年轻热血的青年都该站起来狂吼几把才过瘾!
“我…只是有点不适应。”气氛太热烈,他真的有点不适应。周围的叫喊,舞台播放的狂热音乐,都震得他耳膜刺刺,脑袋嗡嗡的。
“那你可真要适应适应,以后这样普通的场景,你可能会面对的更多。你要跟你周围的这些人一样,才会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恩!”
再一次听到她如此肯定的回复,张远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终于是沉淀了下来。自从住院以来就不曾真正展露过笑颜的他,首次在灯光灰暗的虚影里露出了耀眼夺目的灿烂笑容,竟是比舞台上那刺眼的闪光灯还要醒目,生生让辛二失神了好几秒。
“昂……”这小子长得也不赖嘛……佛爷为啥不喜欢咧?然而,胡冰泽那张略叼的脸突然浮现了出来……辛二稍稍思绪一卡壳,诶诶诶……!再一细想之前他们两之间默默的互动,辛二幽幽然转过身,又投入到了亢奋地呐喊助威中。
所以说,该夸一句果然是名牌大学就是好么?每一个节目演出,质量都好的没话说。不论是舞蹈、乐器演奏,小品、话剧等等,都体现出了其学院风格与特色,要么深意要么精致要么爆笑贴近生活,无一不是吸引人眼球的。
很快的,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上台欢送了上一支表演队伍,欢声笑语道,“下一个节目,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一个节目。那就是由我们z大十大校花之一的,07音乐艺术系的女神方秋浓给我们带来的一支老歌。这首歌,将由她和她的好友一起合作完成,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话一结束,身后的舞台厚重帷幕便缓缓向两边拉开,伴随而起的就是轻缓而悠扬的钢琴声,然后则是一道轻灵低缓的女音响起,踩着拍子轻哼着。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望像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当歌声一响起,整个馆场都静下来了。
空旷的舞台上,聚焦灯都集聚在舞台正中的黑色钢琴上,弹钢琴的年轻女人一身白色与漆黑的钢琴和背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弹奏着经典老歌,颇为享受地微微抬头感受着歌曲带来的深情,嘴角轻勾在弹出一溜音符后转头往舞台一边看去。清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无限的缅怀和激动。
缓缓的,身穿一身亮红抹胸小礼服的纤细女人,雪白肌肤透露在微冷的强光之下更显冰清透彻,像个精致的瓷偶人,灵动万分。她吟唱着,一步一步走到方秋浓身边。
每晚夜里自我独行
随处荡多冰冷
以往为了自我挣扎
从不知她的痛苦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曾经的曾经,我们也是一同站在舞台上。那个时候,没有观众,我们彼此也刚初识。
过去的过去,我们也是一同并肩面对着未来。那个时候,我们不曾胆怯,我们年轻的认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现在,这一刻,在这个舞台上,我们又站在了一起,面对台下无数陌生的面孔,面对今后即将到来的选择,我们也一样不曾怯懦,始终彼此鼓励,坚定自我。
方秋浓在歌曲渐进高/潮的时候,开始加重节拍,与辛二对视着启唇开唱。
这是一首众所周知的经典老歌,只要喜欢过d乐队的乐迷们肯定都会唱。整个馆场,从歌声渐起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舞台上一白一红两道曼妙的身影之上,被她们清丽脱俗的面容所迷恋,被她们清澈透亮的歌声所迷惑。
张远铎站在台下,视线牢牢锁定着台上的两人,心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台下人一起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