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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作者:我独顽且鄙

    赵让摇头道:“不了,就你我方便。”

    他见高正离去之际,眼中闪过惊惧,亦心生不忍,在屋内徘徊,暗中思量,是否有这必要将话语挑开,两人之间大概也不过是同病相怜,又因年龄相近,互有好感彼此慰籍而已,自己何必小题大作,伤了这对少年的真情?

    然而……这承贤宫不比静华宫,人多嘴杂,万一有人窥破,肆意谣传,到时候落人口实,纵然谢皇后不动手,也定有人要平地起浪。赵让不能不防,他现下虽说不至于自身难保,然诚如李铭所言,在这深宫禁地,纵是皇帝能作主,也是要礼让皇后几分。

    他不能让人夺走这两个孩子的小命,哪怕在别人眼中,他们贱如蝼蚁。

    待高正捧着一托盘的酒具归来,摆上圆桌,赵让取过长嘴酒壶,满上两杯,将其中一杯双手递与高正。

    高正哪里敢接,嗫嚅中退后,赵让沉声笑道:“小高,此屋之中,你我只分年龄长幼,无贵贱主奴,你如不愿,便是……瞧我不起。”

    这话赵让说得极缓极重,高正脸色刷白,颤着两手接过酒杯,低头避开赵让的视线,人若风中落叶,由着赵让将他按上圆凳。

    赵让在高正对面坐下,将酒杯握于掌心,良久才道:“小高,先各喝三杯,我再有话与你说。”

    “是。”这声答得干脆,高正饮尽首杯,已是两腮泛红,他欲提起酒壶,却失手滑落,幸得铜壶重量不轻,未曾倾倒,但这意外已让高正魂飞魄散,他猛然跪倒在赵让面前,哽咽道,“将军,您是要赶走奴婢是不是?”

    今日乍见后苑秋千那幕,赵让是曾起这个念头,但此番见状,便打消得彻底,将因他而尝尽苦头且未曾犯过错的下属驱离,本就不合赏罚原则,何况高正——

    他定定神,默默将高正扶起就坐,遵约自饮三杯,轻声开口道:“我若要赶你走,便不会费心与你有这番话。小高,你伶俐聪明,我也不饶圈子,你与长乐之间,不好这般亲密无间。”

    话语为高正突如其来的啜泣声哽住,赵让伸手满盅,将酒杯推至高正跟前,又道:“你也知长乐遭的罪,她若心甘情愿,我本该乐见其成。”他斟酌片刻,觉得还是不宜将宫中四面楚歌之事说出为好,内侍不同宫女尚可出宫,或嫁作人妇或以手艺为生,他们大多一生不得踏出宫墙半步,境遇可谓如履薄冰,胆小迷信、贪生怕死之徒十之八九,何必令这孩子镇日惶恐不安?

    于是便改口道:“只是我赵家只剩下我与长乐兄妹二人,我的子女皆随生母远在南越,自不能祭祀香火……大概陛下也不能允我再得血脉,如此就唯有长乐……”

    赵让话语未尽,高正已伏地失声痛哭,声音不大却直震赵让五脏六腑,他无言默坐,安安静静地等待高正发泄完毕,约莫半盏茶功夫后,高正呜咽不成声:“将军……将军奴婢懂……您……您不要说了……奴婢连男人都不是……怎么敢痴心妄想……奴婢……”

    猛一咬牙,赵让霍然起身,抓起战栗不止的高正,在他双肩狠狠一按,注视着那张涕泪纵横的脸,沙哑了声音道:“小高,我赵让如有半分看不起你的意思,甘受天打雷劈!”

    自小到大,赵让从未发过任何毒誓,他不信鬼神之说,常觉此类赌咒可笑荒唐,但见高正的哀泣中大有自暴自弃之意,情急之下,竟是冲口而出,说完得高正怔愣呆傻而止住泪水,他自嘲一笑后敛容正色道:“静华宫数月,你我三人相依为命,我早已将你当作了朋友。我本是叛国降将,又莫名入宫妃之列,论到清白无垢,尚不及你。我既不曾觉在你之前低人一等,你又何必存此念头?长乐虽是女子之身,我却望她能承祧宗祀职责,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小高,还乞求你谅解。”

    高正胡乱地抹去鼻涕眼泪,因嚎哭而变形的五官终于回归正位,他犹自带着哭声道:“将军,奴婢真的懂,奴婢不敢当您的朋友,奴婢愿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也像您一样,作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糊涂了……上一章该是三十八_#话说年底了好忙……

    这章小皇帝依旧下线,他成了活在人们口中的男人。

    第41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

    慧海令人将赠物两箱放下,吩咐他们在外等候,含笑拉起李铭的手,细细抚摩道:“铭儿光凭这手,便可知是冰肌玉骨的美人了。”

    她奉太后之命给冷宫母子送秋冬衣物来,太后心慈,对早年屡屡欺压她的故人之后,也存宗亲之念,孤儿寡母更多有照应接济,但碍于皇帝李朗的固执己见,不好大张旗鼓,便时不时地遣身在红尘外的慧海以传经名义前往冷宫,免落人口舌。

    然而太后并不知慧海与前太子妃早已熟识,那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对外只作初识交浅。

    慧海清楚李铭的男儿真身,她见着这不久前还是孩童体态的少年渐渐成长,身量已若成年女子,相貌上承生母之柔美,举手投足间却已始添硬朗,想来无需太多年岁,便是个翩翩潇洒的儿郎,到时纵无皇子身份,也足引人侧目。

    “明明不是个女娃,为何生得这般好?”慧海噙笑,从李铭的手及至脸,掌心感受着少年不经太多风霜,犹白皙嫩滑如剝壳水煮蛋的肌肤。

    李铭现出厌恶之色,皱眉拍掉这双让他背脊生寒的手,生硬地道:“师傅是否另有吩咐?他老人家到底有何打算?那姓谢的听说北寇扰境,还要皇帝允他与母亲完婚,他赶回去接掌军务呢!真是可笑至极!”

    “师傅他自有打算,不是你我可以窥识的。”慧海柔柔地依上李铭的身,“再说,那谢昆走得了么?他虽是掌戍边的兵权,但王城中也多有他的部下,他要走了,靠谢濂那老鬼能调动得了?他爹就不会让他走,你急啥?”

    她口中说着话,纤细修长的手指又附上了李铭的颈侧,宛若弹琴般地灵活抚弄。

    “走开!丑八怪别碰我!”李铭忍无可忍地将慧海推开,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已通人事,慧海也不是首次举止出格,李铭当然清楚慧海那明目张胆的欲念为何物,奈何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非但不以为意,反令他顺水推舟。

    李铭瞠目结舌,母亲却别有一番说辞,男子的床笫之技亦需修行,且不失为助人美事,何乐不为?

    然则即便是领有母命,李铭仍是见到慧海脸上那狰狞可怕的胎记,以及眼中毫不掩饰渔色之状,便觉作呕,再思及此女年岁,这水如此污浊,要他“推舟”实在万万不能,推开倒是近乎本能之举。

    慧海不曾习武,身轻脚浮,给李铭推得趔趄退开,倏然变色,却又迅速恢复笑颜,不屈不挠地攀援而上,缠住李铭的手臂,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心上人的消息?我今日可是借机给你带来了。”

    李铭脸色寒如冷霜,竟真的就不再对慧海动手。

    慧海半个身子紧贴李铭,笑意中颇有不甘:“那人不过寻常姿色,挨着个清秀的边罢了,又是男子,累得你念念不忘?果然是叔侄,哈。”

    “那也比你好看。”李铭应道,恶意于语气中淋漓尽致,“天下较你丑的人,只怕不多。”

    “却不如你,”慧海并不气恼,笑意盎然,手指趁势复抚上李铭的两颊,轻挑细拨,“天下比你美的人,也是不多,瞧瞧你这俏丽的样子,谁能信你不是个美娇娃?”语毕轻笑声不绝,似是对李铭的怒目视若无睹。

    要知李铭最忌讳旁人提及自己过分姣好的容貌,慧海的言行又是这般轻薄不堪,一口闷气顿时憋在胸口,他暗中握拳,声色依然冰冷冷道:“你在此久留,那位老娘娘就是菩萨也得起疑心,赶紧回吧。”

    慧海虽有心逗弄,却也知趣,见李铭下逐客令,便怏怏然收起慕色之心,娓娓道出宫中与赵让有关的一些轶事来。

    封妃前后,皇帝似乎从未临幸过承贤宫,倒是常去已有身孕的刘嫔处,偶尔居然也会前往地坤宫与谢皇后共聚。

    太后对皇帝痴迷龙阳的担忧终于是放下了些许,却仍是处心积虑要放赵让离开,故而特地把赵让胞妹长乐召入泰安宫服侍,悉心教导,为的是取其兄而代之,寻机以承恩泽,日后若能诞下皇子皇女,也是件美事。

    李铭听得勃然变色,他难以想像以赵让的心气之高傲,居然同意让唯一胞妹也为妃嫔,这是何等羞辱龌龊之事?

    慧海为李铭的动摇暗自窃喜,她娇笑道:“你可知老娘娘打算如何令皇帝对男妃死心?”

    她斜乜李铭,李铭却只是回以不屑的冷笑,慧海暗叹,果然生得好看之人,脾气总要大些,也合该别人逆来顺受,而她呢,却是丑得甚而连当女子的资格都没有。少年那双桃花眼虽嗔似含笑,亮黑如点墨,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罢,已能看得慧海百爪挠心。

    于是女尼又露出取悦的笑来,道:“老娘娘欲寻个明理懂事的宫女,与那赵将军来个珠胎暗结,她再出面作主,成全一对鸳鸯。那时皇帝便想留下赵贵妃,也不可能了。”

    “混蛋!”李铭闻言脸色煞白,双手如电扣住慧海肩头,怒道,“这是什么狗屁办法?如果赵让真犯下秽乱宫闱之罪,那还等得了太后出面?事关皇室血胤,谢氏虎视眈眈,正好授之以柄,只怕是连李朗都救不了!那脑子不清不楚的太后真要这般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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