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从李朗的紧拥中挣扎,干咳一声道:“陛下,魏头领等人相隔不远,估计也快到了。”
李朗并不放手,只笑问道:“到了又如何?”
赵让见这双颊染了晕色的皇帝,较平日更添了份无赖,心中微苦,欲要开门见山地问封妃之事,又恐御口一开真就再无回旋之地。
但扪心自问,他是害怕自己落个折翅深宫、形同囚徒的下场吗?其实也不是……
堂堂武将,有什么耻辱能比得上背君叛国?他倒是没有降敌,却又能强到哪里去?他不也还是顶着污名苟且偷生,隐忍下来了吗?
在了悟李朗非同寻常的心情之后,赵让惊觉自己竟已是看淡了这折服之辱,况且,兴许那也不能称之为耻辱。
纵然天下人皆大笑他赵让,他既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可以做到宠辱得失两忘——然,皇帝呢?
魏一笑的话语重捶在赵让心间,不是李朗要待他如何,而是赵让方始明白,他在皇帝身边,原来是百害而无一利,李朗反要分神来护他。
这真正可笑了。
自恃可助皇帝一臂之力的人,不过是个累赘。赵让无法接受此事,他怎能是负累?
“陛下,”赵让定了定神,道,“谢大将军……治军如此宽松,将者五事之严荡然无存,只怕戍边大军日后抵御北寇进犯时难成气候,陛下还是及早考虑其他人选,以免阵前易帅,犯下兵家大忌。”
李朗愣了一愣,不由失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赵让亦是微微一笑,“陛下是我东楚的神器之主,中流砥柱,想必不介意罪臣的班门弄斧吧。”
虽觉得两人之间的话题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李朗还是无奈应道:“嗯,此事我自有打算,只是时候不到。”
转见赵让低头,李朗来了脾气,他经一上午与赵让的愉悦相交,适才是有些许的喝过了,然则更多其实是在借酒装疯,这番心血来潮的纵马狂奔,果然还真将赵让试探了过来,刚要借机与他相近,却被这人冷不丁地以国事抢白。
气恼中,他索性下令道:“静笃,叫我名字,如你之前喊的一般。”
赵让只觉得皇帝所弥漫的酒香愈发浓郁,想要退后却不得,听李朗这般任性之语,无奈道:“陛下,你醉了。”
李朗放开赵让,强笑一声,语气萧索:“兴许吧。那日为你救下,只觉天下最安全处莫过于你怀中,你大概不信,生平首次,有人这般不顾自身安危地来护我。”
他顿了一顿,转看赵让,目中微赤,似笑非笑:“你那时抱着的并非‘陛下’,不过是个叫‘李朗’的小孩,懦弱无能,自保不得,毫无登位之望,难怪你……转身即忘吧。”
赵让沉默良久,两人甚至已听见隐隐朝向这边的马蹄声,李朗正要振作精神,抖去醉意,却听赵让轻声道:“你并不懦弱,你很勇敢。”
迎向李朗吃惊的目光,赵让笑了笑,低语道:“你自己大概没有察觉,虽然未曾习武,但是当……二皇子的棍棒打过来时,你并不象寻常人那般本能地弃械逃跑,或是坐以待毙,你始终是睁着两眼,直直地盯着二皇子的武器。尽管是绝对劣势,无力招架,你仍然成功避过了头一击,你甚至借着身材矮小的优势试图去攻击二皇子的小腿……我在旁看时,就觉得你年纪虽小,这份无畏只怕连成人都少有,大概真是你与生俱来。”
李朗还是首次听赵让谈起这事,万万没想到赵让眼中,那时的他竟是这个样子,不由惊讶不已,然赵让的表情绝非作伪,他看着听着,心头大热。
赵让又道:“我那时出手的确是不假思索,却并非扶助弱小,而是救一个年仅八岁便……便已让我心折的孩子。”
李朗深吸口气,再次将狠狠将赵让锁入怀中,他无暇去理会赵让的错愕低呼,毫不客气地对着赵让的唇紧压上去,连碾带撞,逼得赵让也只能启了双瓣,由他肆意妄为。
仿佛无以言喻的爱怜唯能通过无情的力道方能纾解,李朗直到听见赵让情不自禁的低吟才缓下了侵入,他稍稍分开后,犹忍不住轻啄数次,方才收兵。
“静笃,”他凝着赵让,柔声,“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了。你的正妻已去国投敌,还想她做什么?顶多……我替你将你那双儿女寻着,把他们接到你身边来,你说呢?”
赵让张嘴欲答,不远处传来的不止马蹄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陛下”叫唤,他将到口的话语咽回,未再出言,却在随扈们赶到之前,云淡风轻地以唇擦过李朗的左侧面颊。
“李朗……”赵让的唇形无声唤出这个名字,在李朗的欣喜若狂中,遂了他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小天使们满怀感恩……本章特别献给美丽人生童鞋,国庆前,他们算是定了……
从明天开始,就暂停更新了,云游四海之前也有好多准备,每一项都要时间与精力的说……
虽然可以保证绝不弃坑(谁弃坑谁买泡面只有调味包没有面!),但这个故事本来就短不到哪里去,我慢慢写,有兴趣的童鞋慢慢看,偶尔能踩上两脚,便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一篇没有商业价值的文,也就只有自娱娱人的价值了,再次谢谢每位点进来看文的各位,咱们国庆后见!
第31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
牵马并肩而行,李朗要来携赵让的手,赵让笑指了指不远处林木掩映下的人影憧憧,轻轻摇头。
李朗适才因遂愿而怒放的心花至今未败,也不勉强,仍是前行。
两人此时都已看清,众人中一马当先者正是禁军首领魏一笑。
赵让趁众多大呼小叫喧闹不止,忽向李朗低低问道:“那魏头领……”
话音未落,魏一笑等人已然来到跟前,前呼后拥地将李朗重新搀扶上马,赵让不得不退至旁侧。
早有亲卫过来拉住皇帝乌骓上的辔头,缓缓往外走去,李朗朝赵让望了眼,吩咐停下,摆明了要他也一道开路。
赵让正欲上马,魏一笑过来给他牵缰拉马,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赵静笃可真拿定了主意?”
赵让曲身,接过缰绳,同时亦答:“依前计便是,小人尚不致动摇。”
话音落,不再搭理魏一笑,微微夹腿,策马行至李朗身边,落后半个马身,赵让见李朗扬眉,露出不满神色,便再一次略略摇头。
李朗叹了口气,知道此人“择善固执”的习性根深蒂固,并不坚持,整个大队伍方得以前进。
纵马而来却是牵马而归,足足花去一个多时辰才算回到兵营,经如此一番折腾,已到酉时,围场狩猎自然是落空。
皇帝在大帐内休息一阵,便要起驾回宫。谢昆领众将送出辕门,李朗上马之前,召谢昆到跟前,极低声笑道:“那将军别馆已是布置妥当,人约黄昏后,知遥切勿忘了。”
谢昆一听之下,顿觉心荡神怡。原来谢昆的将军别馆,正是早前二皇子的王府之地,既近禁宫,又隐于胡同之内,很是僻静。当年宫变之后,原宅已成一片废墟,李朗为帝不久将其重修,本是要用来作封疆大吏入觐述职的下榻之处,但为拉拢谢昆,无形中那里便成了谢昆的藏娇金屋、私筑爱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