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当家都不做声,六当家眼滴溜溜去看二当家。玉凤凰皱眉道:黄信,是你?
黄二当家额上青筋暴起,低头呐呐道:不错,是我。抬起头道:这个蓼山寨的大当家原本就是我带着弟兄们求你做的。此时满江湖的人来寻仇,兄弟们没用,让你自己去抵挡,还要靠你护着。你原本是千金小姐,本不该沾上江湖是非……
玉凤凰道:进不进江湖,当不当这个寨主与开不开这个擂台一样,全是我自己的意思。黄二当家再低下头,不言语。玉凤凰道:敲擂鼓吧。
二当家握紧鼓槌,却像举起千斤重鼎,还未落下,台下有人道:我原以为玉凤凰是个徒有些姿色的女子,未想到却真是位难得的佳人,不知道凤凰寨主有没有兴致,与在下切磋一二?
那人自众人中出来,顾况与程适都禁不住赞叹,确是英挺的好相貌,好模样,正似那书里说的翩翩侠士形容。蓼山寨与江湖诸人却变了颜色,二当家愕然抬头:是段雁行?
段雁行、段雁行,江湖客的念叨绵绵飘过来。程适疑惑道:那人什么来头?他这一说没指望顾况接话,只因为顾况和恒商仍然在窃窃私语中。
恒商对顾况低叹道:景言,我今天,却不得不上擂台。
顾况十分明白,道:虽然此事我不好多做议论,但只为君子之义,擂台便不可不上。
程适觉得牙很酸。
段雁行是个什么人物?玉凤凰与段雁行相望一笑拱手开打,趁台上打得正热闹,程适从官府堆里晃到与江湖客们搭界的边缘,挑几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江湖兄弟,套近乎搭讪,问这个姓段的来历。靠着官府边上站的全是名门大派的小弟子们,穿着各门派的一色衣裳,规规矩矩。程适同五、六个人搭话,只晓得段雁行在江湖中是个人物。无门派,师承不详,算是邪道上的人。
幸亏半路从人堆中闪出一个人绕到程适身边,瓮声瓮气道:玉凤凰虽然厉害,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唉,他居然也瞧上了。一柄折扇在烈烈寒风中搧了两下,却是那位蝴蝶公子蓝恋花。
恋花公子也是个好与人搭讪说话的,苦于平时能和他说话的人不多,看见程适来与人套近乎,立刻绕过来,两人套上几句,惺惺相惜。
台上的玉凤凰此时只有对式却无去招,段雁行还云淡风和,连程适都看得出玉凤凰将要抵挡不住,道:果真和兄台说的一样,不是段雁行的对手。
蓝恋花道:当然,段雁行能与我一样被称做江湖三大公子之一,岂是玉凤凰赢得了的寻常角色。
恋花公子方才的倒栽大葱式顿现程适眼前,程适不言语。蓝恋花叹道:段雁行怎会像在下这般怜香惜玉,一定不会让着她。轻易给他被打下擂台时的倒栽大葱姿势找了个理由。
程适便问:江湖三大公子都是哪三位?兄弟对江湖事一窍不通,请恋花兄指点指点,别见笑才好。
蓝恋花正等着他问,道:洞庭山庄的段雁行,六合教少主姬云轻,还有不才在下,可惜姬云轻已死,这三大公子要重找一人补上。
程适看着擂台上的段雁行,忍不住道:排出这三大公子的……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蓝恋花轻摇折扇,翩翩一笑:便是在下。
第十九章
雪亮的长剑,在半空划出个银白的弧,跌落在地。众人哗然一片,剑是玉凤凰的剑,被段雁行一剑挑飞,剑尖在玉凤凰身子半寸前收住,反手而回。
玉凤凰输了。
程适掂脚向台上看,乖乖,姓段的那手够拽,哪天爷爷也学剑耍耍。
剑落地的一响,吕先与官府诸人心中的一块石头都落了地。
玉凤凰道:是我输了。段雁行看着她一笑,却向台下道:若有人还想娶凤凰寨主,却要赢了在下了。可还有人愿上台么?
台下却无动静,半晌有人喊道:凤凰寨主,夫婿既然已经招到,赶紧拜堂进洞房去吧!附和声一片。
二当家领着蓼山寨的当家们恭恭敬敬向段雁行道:请段公子先入小寨内堂。
玉凤凰望着段雁行的双眼道:你既然赢了擂台,我一定不违诺言与你成亲。
段雁行懒懒笑道:凤凰寨主话说得不像要嫁与段某为妻,倒像要与我订日子比试。我因看上了你才上这擂台,不知道你心中,可也看上了我?
玉凤凰道:段庄主是个爱说笑的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这些话说起来有些脸红。
段雁行道:凤凰寨主言而有信,但不知心里当是你情我愿呢,还是强买强卖。
玉凤凰蹙起秀眉,却也笑:你情我愿如何,强买强卖又如何?
段雁行低声笑道:在下有个脾气,强买强卖的也要让它变做你情我愿。转身向台下道:还有一件事向诸位同道一说,段某既已要娶玉凤凰为妻,从今后诸位有什么欲与凤凰和蓼山寨计较,尽可以来洞庭山庄找段某。
顾况忍不住感叹此人好大口气,却觉得十分羡慕。
夫婿已定便收擂准备拜堂。正道的名门大派不与邪道来往,整顿门徒自下山去。剩下一堆闲散人等嚷着吃喜酒闹洞房,二当家来请吕将军等人进山寨大堂观礼吃喜酒,吕先道事务已完便不久留,推了,命大军回蓼山脚下扎营。
一场轰轰烈烈的擂台就这么散了,顾况心中莫名空虚。
恒商低声在他身边道:吹了快一天凉风,等回去喝些暖酒暖暖身子。顾况见窦家的人临走前犹不死心地看恒商,道:你今天上擂台,别被江湖人猜出了身分,县衙里没中用的守卫,你不然这几日到吕将军的大营住,能周全些。
恒商道:我只和你住在一处,不周全也没什么。
程适要遵令回营,正和蓝恋花道别,远远看恒商和顾况说话都快贴到一处,觉得十分肉麻,啧了一声。
蓝恋花早见他和顾况走动一处,极其亲密,与他说话时候看他频频向顾况处望,又看顾况与恒商的形容,再看程适的神态,蝴蝶公子惯看秋月春风,顿然了悟。因不便说破,只道:兄台此一向,却比寻常人更多苦楚。
程适棒疮刚愈,又要再被吕先用军法整治,豪情顿生:苦便苦了,谁叫咱忍不住就这样了,干了就不怕他!
蓝恋花赞叹:我虽不好此道,但程兄这句话甚得我心!我与程兄甚是投缘,竟可以称做兄弟。有样东西送与程兄,适当时候有些小用。
在袖子里摸了两摸,又在怀里掏了几掏,掏出个扁平的乳白色小玉石瓶儿,程适欢欢喜喜接过来,蓝恋花面目猥琐,其实却是个地道人,还送我棒疮药,算个朋友!玉石瓶儿通身雕着双龙相缠相绕的花纹,十分精致,程适在手中把玩,蓝恋花有钱,伤药瓶子都如此阔绰。一看便是珍品,多谢蓝兄!没忘记问一声:外敷内用?
蓝恋花觉得程适言语坦荡豪爽,越发欣赏,道:此药内用。将扇子一摇,再笑,功效极妙,程兄用了便知道。
程适喜孜孜道了声多谢,与蓝恋花道别,闪回官府人丛。密禁卫们眼睁睁看着司徒暮归施施然转身下山,道:大人,拿不拿他?
赵禁卫长道:放屁!听说钦拿的要犯司徒暮归初一到过蓼山擂台,我等擂台当日正在蓼山县城内暗访,可曾到山顶来过?
密禁卫们都摇头,大人,小的们与大人初一在蓼山县城内暗访,哪有工夫上山顶。
程适和众人下山,却还在顾况身边走着。
顾况道:程知会,怎么不回军中走?
程适笑嘻嘻道:大将军命我在顾知县衙门里做知会,还没下令让我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