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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东升,鸟雀啾鸣打破万籁俱静,陈府的下人们晨起干活,美玉习惯早起,又怕吵醒陈铎,因此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陈铎才悠悠转醒。
    见美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他有些不好意思,“早。”
    “二少爷早。”美玉回应。
    随意伸了个懒腰,陈铎起身穿衣将被子随意一团,看起来要抱着塞到衣柜里,美玉忍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二少爷。”
    陈铎怀里抱着一大团被子,瞥了她一眼,“有事吗?”
    “二少爷昨晚非得在房里睡,我想是大哥逼您的吧。既然二少爷要掩人耳目,就不能让人看出我们是分床睡的。是不是?”
    陈铎没反驳。美玉站起身走到陈铎面前,指着被子道,“既然如此,请二少爷把被子放下,我得迭好了放回衣柜,要不然别人会看出来的。”
    陈铎只得将被子放下,美玉半蹲在地上将被褥层层迭好,一套一套整整齐齐地放回衣柜。陈铎站在一旁,他自己从不迭被铺床,以为同样出身的美玉也是,见美玉做的细致,心里倒有些纳罕。
    最下面那层被美玉扔到了床边,她看了陈铎一眼,对外面叫道:“绿娥,进来伺候。”
    早就准备好的绿娥和梦丽推开门,端着两盆清水放在凳子上。毕竟之前没什么经验,绿娥和梦丽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去伺候陈铎洗脸。
    陈铎不用美婢,单由一个小童伺候,但小童是男孩,不方便进内室。美玉便安排道:“梦丽,你伺候二少爷洗脸。”
    “我不用人伺候。”陈铎随意挥手直接洗漱。
    既然如此,美玉也不多管闲事,招呼一个小丫头,“昨晚上被子掉地上了,弄脏了被面,你拿下去拆了洗干净。”
    陈铎擦着脸想着这女人倒是撒谎不眨眼,怪不得把别人代做的腰带拿到众人面前也神色不改。
    二人洗漱完毕,一起去前厅用餐。
    吃了饭,老太太和大夫人去礼佛。男人们出门做事,美玉跟着孙露去了长房的院子。
    “最近铺子里新进了几匹缎子,奶奶和娘亲都嫌颜色鲜艳,让咱俩做衣服穿。”孙露挑了一匹鹅蛋青的在身上比划,“弟妹,你看这个颜色好看吗?衬我吗?”
    美玉走到孙露面前接过绸缎左右比划,孙露也转着身子让美玉端详。孙露长得浓眉大眼,眉宇之间很有一股英气,她平日里总爱穿颜色淡雅的衣服,虽看起来端庄,但不是最称她的。
    “这个颜色很典雅。”美玉放下绸缎,转头看向绸缎堆,从中抽出一匹红缎子,递到孙露面前,“但我觉得这个颜色更称大嫂的好颜色。”
    “好,那我就接受建议了。”孙露笑着接过红缎子,两人挑挑拣拣,最后各挑了五匹布,下人们撤下绸缎。
    孙露和美玉坐到桌子前,又让人端上很多绣花样子来挑选。那些绣花样子的配色、手法无一不是上等,看得美玉心里都热了起来,忙问:“大嫂,这些都是我们府上人绣的吗?”
    孙露答,“是啊,咱们府上养了十个手艺绝佳的刺绣师傅,平日里教铺子里的绣娘做活,还有给咱们府上的主子们做衣服。”
    “大嫂。”美玉踌躇了一下,想把曾经丢掉的技能捡回来压过了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我能跟着他们学刺绣吗?”
    “当然了。”孙露答应得爽快,从绣品里挑出六个来摆到美玉前面,“这几个都是女师傅,你看看你喜欢哪个,就让那个师傅专门教你。”
    “这样会不会耽误生意。”美玉赶紧问。
    “当然不会了。”孙露两个人敲定人选,是个将梅花绣得傲骨凌霜的王师傅。
    忙完之后,两人坐在贵妃塌上小桌子旁饮茶,贵妃塌铺着软垫十分舒适,美玉想起自己嫁妆锁在库房里的贵妃塌,心念一动,“大嫂,昨晚上二少爷回房睡觉了。”
    孙露默默咽下口中的茶,露出一副既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的表情,美玉默默道:“什么都没发生。”
    “好可惜。”孙露转过头,又默默转回去。
    “大嫂,是不是大哥让他这么做的?”美玉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你们夫妻看着生疏些,你大哥想让你们同床共枕培养感情,到时候圆房就是顺理成章嘛。”孙露看向美玉,想到了什么,忙问,“阿铎没冲你发脾气吧。”
    美玉摇头,“没有,还要多谢大哥大嫂关心我们。”
    时值正午,天青街拐角处的馄饨摊热热闹闹的,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汉站在热气腾腾的锅前煮着馄饨,身穿淡黄色粗布袄裙的姑娘手脚麻利地穿梭于桌子间送上刚出锅的馄饨。
    陈铎坐在馄饨摊对面的酒楼二楼,这是观赏馄饨摊的绝佳位置,这几年都快被陈铎包圆了。
    小童静静吃菜,见陈铎一口不动,劝道:“主子,别看了,再看,优昙姐姐也不喜欢你。”
    这正是当初他没和陈锋提起心上人的原因,一直都是他单相思。
    陈铎眼珠转都不转一下,“难道他的追求者里还有比我强的人吗?她不喜欢我又喜欢谁呢?”
    小童年纪轻轻倒看得很开,“难道二少奶奶比优昙姐姐差吗?你为什么喜欢优昙姐姐不喜欢二少奶奶呢?二少奶奶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呢。”看着陈铎神情变化,他说话声越来越小,头上还是被敲了一折扇。
    他捂着头看着挑眉的二少爷,继续道:“都三年了,我看主子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我看得分明,优昙姐姐心里根本就没有男人,也没有你,她心里只有她爹爹。”
    “她,确实是个孝顺姑娘。”之前很多人多次向她表白心意,都被她以要照顾父亲而拒绝。
    这是他第一次动情喜欢的人,即使心里明知道单相思但到底意难平。
    吃饭的人散去,他才下楼找她,见他来了,老汉孟云直接进屋,让优昙自己收拾。
    优昙见他来了,将手放于腰间围裙上擦了擦,“吃过午饭了吗?”
    小童点头,陈铎摇头,优昙疑惑:“你没吃饱?”
    陈铎侧目才发觉小童在点头,伸手制止了小童,“他最近在长个吃得多,我都没吃多少。”话里有点委屈。
    “我给你下碗馄饨。”优昙利落地烧起火,在陈铎的眼中,就连她烧火的姿势都有种优雅,是真真正正的金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
    很快馄饨端了上来,优昙习惯地说了句,“小心烫。”
    就为了这一句,陈铎嘴角轻勾,他坐在凳子上的仪态既不过分硬挺又不过分松垮,松弛得恰到好处、捏勺子的姿势稳当又透着贵气、就连吹气的度……
    坐在一边的小童只觉得自家主子就像一只雄孔雀,疯狂开屏,无奈地摇了摇头。
    优昙坐在他对面,“馄饨好吃吗?”
    “好吃。”陈铎抬眸,俊美周正的脸上露出几分潋滟神色,“让我每天吃,吃一辈子都甘愿。”
    “我都不能每天吃,偶尔还得换点面条调剂调剂口味呢,让你吃一辈子还不得吃吐了。”优昙笑着说,“我刚才看见你腰上挂了一个玉佩?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挂东西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陈铎神情一变,想起来自己腰上挂的是鸳鸯锁,那是上午和大哥分手时大哥亲自挂的,自己忘了摘了。
    优昙见他犹豫,玩笑道:“怎么?很贵重不能看啊?”
    “没有。”他摘下鸳鸯锁递给优昙,优昙虽不懂玉石,也看得出这块翡翠的价值不菲,赞叹道:“好漂亮的翡翠啊。”
    见优昙看得高兴,陈铎笑道:“你喜欢啊,喜欢就送你了。”
    “什么呀!”优昙有点不高兴,她发自内心地喜欢赞叹并不是为了朝别人要东西,陈铎这么随意让她心里会有负担,仿佛欣赏是带着觊觎而来。
    她小心捧着翡翠,“看上面刻的是一只……鸳鸯?你们夫妻一定是一对的,我看脖子这有锁扣,是不是还能合在一起。送礼的人真有巧思。”
    “说了你喜欢就送你。”陈铎满不在乎。
    “多谢你的好意,你们夫妻一体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她将翡翠送还,陈铎无奈收回去。
    “其实……她不算我妻子……”陈铎放下手中的勺子,他之前只是旁击侧敲过优昙不愿给任何人做妾,还从未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见他躲躲闪闪的样子,优昙瞪大眼睛问:“你对她不满意。”
    “是。”他斩钉截铁,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我想同她和离,我大哥不同意,所有人都不同意。”
    “当然不能同意了!她又没犯什么错,你和她和离让她怎么做人啊。”优昙自己就是女孩子,常年在市井上混,最知道语言是杀人的利器。和离这个名头说得好听,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男人不愿意赶尽杀绝的行善,改变不了女人被丈夫嫌弃遭到休弃的事实。
    知道优昙一直很善良,没有想到她也是同样的论调,陈铎自认只要人对得起自己,做自己心里觉得对的事,无需理会世俗看法。
    “是。”陈铎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心里还是含了一点希望,“所以我大哥说,可以再娶一个我喜欢的姑娘做妾。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你有喜欢的姑娘了?!”优昙眼冒精光,头都往前凑了凑,“是谁啊?”
    陈铎有些不好意思,如玉的面容上染了一些红晕,清润的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欢,小童心想眼神儿都这样了,不用说,在场的人都应该知道他喜欢谁了。
    正待他要开口说话之际,优昙想到了什么,捂住自己侧腰挂的钱袋子,打断陈铎道:“等一下,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们可先说好了,我的朋友成亲,我一般只随一次礼的。”
    红晕褪去,陈铎起身也不打招呼,转身朝对面走去。小童无奈抿了抿嘴,站起来要跟着走,被优昙拉住,“小童,他怎么了,跑什么啊?”
    小童大大地叹了口气,“优昙姐姐,我家主子大概是恨你是根木头吧。”
    “木头?”优昙疑惑蹙眉,“什么意思?树木退了皮光溜溜的就是木头……”她松了手,小童跑走,她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喊道:“他嫌我一毛不拔?他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些啊!”
    两人转眼就没影了,优昙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上次他成婚我咬牙随了十两啊!十两!就怕写在礼单上给他丢脸!再纳妾,我可真随不起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这些年自己和爹随出去的份子钱,想想都肉疼,有时候真想随便找个人嫁了把礼钱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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