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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唐门张灯结彩,仆役匆匆,上上下下都在为三日后的掌门继位大典做准备。已广发英雄帖给江湖上各门各派,邀请了众多武学泰斗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到场。因此除了针灸时,白天几乎不见唐欢人影。这几日针灸药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莫熙除了每日忍受针炎之苦,平时放鹰读书倒也悠然自得。
    这一日,莫熙照例泡药浴而出,换上里衣。不由暗叹:这素绡材质就是好啊,仿佛穿上之后连日来被药泡过的肌1肤也舒缓了不少。不过由奢入俭难,离开此地后在这儿养出的富贵病全都得治。
    晚饭时莫熙又感叹了一回。
    就拿面前这寿桃灵芝盖盅里头的开水白菜来说吧,此菜烹饪之繁琐、用料之奢费与贾府烧茄子不遑多让。
    这开水白菜是地道的蜀中名肴,走的却并非辛辣浓油的路线。
    闻其名观其形,皆朴实无华,然则尽显上乘的制汤功夫。开水,其实就是至清的高汤。此汤以老母鸡、老母鸭、排骨、火腿蹄肉、干贝等食材分别去杂入沸锅,加料酒、葱蒜等调味品吊制至少两个时辰。再将鸡胸肉剁烂至茸,灌以鲜汤搅拌成浆状,倒入锅中吸附杂质。反复吸附数次之后,锅中原本浑浊的汤品便会呈开水般透彻清冽之状,香味浓郁醇厚,不油不腻,沁人心脾。而白菜则要选取将熟未熟的大白菜,只取中间几瓣发黄的嫩心,微焯之后再以清水漂冷,去尽菜腥后再用“开水”状澄汤浇淋至熟透。用来烫白菜的清汤不得再用。最后,将烫好的菜心垫入盛器底部,轻轻倒进鲜汤,才得成品。
    “相传创制这道菜的厨师因世人皆贬损川菜‘只会麻辣,粗俗土气,’为了破谣立证才冥思苦想,并经过百番尝试才首开先河,创出了这道菜。”唐欢道。
    莫熙点点头,道:“这道菜乃是菜中神品,把极繁和极简归至化境。”倒与武学一道颇有共通之处。
    二人吃罢饭,唐欢提议去散步,莫熙自然客随主便。
    “不知姑娘可还记得谜语之事。”
    “自然记得。”
    “那我便出题了:
    秀樾横塘十里香,
    水影晚色静年芳。
    胭脂雪瘦薰沉水,
    翡翠盘高走夜光。
    山黛远,月波长。
    暮云秋影照潇湘。
    醉魂应逐凌波梦,
    分付西风此夜凉。”
    “是荷花吧。”莫熙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太明显了,根本不必猜。
    “正是。”
    莫熙随着唐欢一路慢行至凌波池时天色已黑。
    只见眼前千朵荷花浮于一池流波之上。细看才知是以烛为芯用细透的绢纱扎成的荷花灯。水光掩映之间繁花若梦,似幻似真。
    莫熙心中咯噔一下,难道那盒水晶润肤膏真的是取“采兰赠芍”之意。转身向唐欢看去。
    唐欢却已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盏更大更精致的荷灯递给莫熙,其上缀了几颗珍珠,似露珠晶莹,轻声认真道:“欢想让姑娘做的事便是许愿放灯。”又递给她一张烫银荷花笺。
    莫熙看进他映出花灯浮水的双眸,一时间默默无言。过了片刻,终于提笔迅速写了花笺,折好,放入花灯中。
    唐欢见她如此动作,心中忐忑之感稍缓,面上露出几分欢喜来,又取出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灯芯,将花灯递给莫熙。
    莫熙走到池边,将花灯轻轻放入池中。荷即为“合”,如果她此刻再不知唐欢之意,那便是白活了这一世。
    那盏荷灯漂摇到池心之时,最内圈的花瓣突然爆开,一簇烟花燃于一片浮水之上,灿烂至极。
    二人望着那一盏荷花灯,缓缓漂向凌波池的出口,一时静默无言。
    莫熙凝望着这一处渐渐远去的花攒绮簇,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烟花易冷。
    她转身看着唐欢,轻道:“不知我可否再厚颜提一个要求。”
    唐欢看着她目光似水,温言道:“你说吧。”
    “相传琅琊杖,通体碧绿,色如翡翠,不知可否请出一观。”
    “姑娘不日任督二脉便能打通,届时自然是能看到的。”
    莫熙点点头,也不勉强,又道“璧琉珠之前应是在令妹身上吧。”唐绝夫妇皆死于中毒,那这些年来璧琉珠不在唐欢手上便是在唐小姐手上。何况唐欢与唐小姐失散多年,彼时二人又皆年幼,若要相认,还需凭借信物,方可确定。是以璧琉珠在唐小姐身上可能性为多。
    “是。家父家母疼爱妹妹到了十分去,自她出生起便将璧琉珠给了她。”
    “那璧琉珠也曾宿于她体内么?”
    “那倒没有。” 唐欢暗道:难道她知道了,也罢,终究是要知道的。
    “对不住,勾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
    这一夜唐欢都没有回清辉阁。
    而莫熙独自回到清辉阁,躺在玉床上做了一个梦:十二岁的少年手把手地教她练剑,对剑的时候却因为怕误伤学艺不精的她,只用了三分内力,结果反倒被全力施为的她给弄伤了。不知为何,原本只是虎口流血,那血却止都止不住,最后只剩满目殷红一片…
    莫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冷汗已湿透了里衣。
    鸾素进来服侍时看向莫熙的目光复杂之极,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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