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七宝和田玉床。其上挂蜀锦流苏帐,四角设金凤,衔五色流苏,床前悬玉制九转玲珑灯、璎珞,两侧配有雕兰草玉香炉一对。花板雕龙凤呈祥、福寿双全及各种传统纹样。
这张七宝和田玉床,在整体风格大气古朴的卧室里,显得尤为精致奢华。
莫熙原以为此床跟《神雕》里的寒玉床如出一辙,不想躺上去却不觉寒气逼人,反倒如温水裹体,甚是舒服。她本以为一朝失去武功不免焦虑惶恐万难安睡,不想却很快便有了睡意,朦胧之间听到仅一屏风之隔的唐欢轻轻地咳了两声。
次日。
药浴已毕,莫熙欲坐下梳头,妆匣里原本放白玉梳的地方却躺着一把犀角梳,不过齿距更大些,倒是更称手。唐欢午饭后便去了云霞台,此间除了鸾素,便只她一人。莫熙长日无聊,便又去书房寻书看。
在浩如烟海的书堆里足足寻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忽然她眼睛一亮,分别抽出两本书来:《江湖十大世家风流人物之蜀中唐门》、《蜀山掌门列传》,皆是慕宴斋出品。
翻开目录,唐门第二代掌门唐崇跟唐欢他老爹唐绝都位列其中。只是写唐绝的笔墨全都花在他跟昔日蜀山派掌门林惜的恋情上。换言之这是一本专门揭露江湖名人罗曼史的八卦杂志。
“唐、林二人初识于蜀山掌门继任大典。彼时林惜尚未更名,仍为林兰。林掌门以女流之身周旋于众江湖英豪之中,闲雅超逸风采绝世。唐绝亲赴其掌门继任大典以示恭贺,初见之下便慕之如狂…”
莫熙暗叹,原来唐绝这么浪漫,一见钟情。后文写得甚是有趣,说林惜一开始不为所动,唐绝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听她的喜好。林惜是一个有收集癖的人,平生最好二物,一为兰花,二为香炉。唐绝便倾力为她收集,以讨美人欢心。莫熙看得暗自点头,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唐门收藏有如此之多的香炉便是佐证。可见慕宴斋的狗仔功能还是很强大的。
再翻至唐崇篇。这位唐门第二代掌门却是悲剧得很。唐崇的夫人于遥本不是武林人士,而是世家小姐,根本不会武功,然唐崇爱她至深,竟以唐门四宝之一璧琉珠相赠定情。二人婚后一直鹣鲽情深,却没想到唐崇的表妹沈梦彩因思慕唐崇不得,而迁怒于遥,趁唐崇闭关修炼之机,加害于遥,致使夫妻二人天人永隔。唐崇正值壮年,却一生未再续弦。这崇遥台本叫流碧台,却是为了纪念于遥才改的名字。莫熙暗叹一声,表妹这种东西还真是危险。忽然她目光扫到下一行,面色大变。苦思片刻,方渐渐平静了心绪,暗自打定主意。
于是又读《蜀山掌门列传》,何群篇。这位同样打通任督二脉的前辈的事迹自然需要好好研读一番。
原来何群便是林惜的师傅。何群此人人如其名,行事卓尔不群,却是个真真正正的武痴,因醉心于武学而终身未娶。传位林惜之后,何群便开始了他的挑战之旅。一生最得意的事迹莫过于挑战南北三十六大门派无数高手,从无败绩。直到林惜抛去蜀山掌门之位,与唐绝浪迹天涯,蜀山群龙无首之后,何群才重回蜀山平定乱局,定下了蜀山掌门必为出家人的规矩。
再去翻林惜本人的事迹,却是有些失望,慕宴斋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女掌门不过渺渺数语。莫熙暗自怨念,难道立传这种事也搞性别歧视…
读完后莫熙便将这两本书方回了原处。等着唐欢回来一同用饭。
晚饭菜色1诱1人:桂花酒酿鸭、南乳醉花蛤、虾皮烩丝瓜、咸蛋黄h南瓜、清蒸萝卜狮子头。
唐欢见莫熙夹起一个狮子头,不由想起了鱼丸的典故,手上的筷子便去势一缓。莫熙见他神色,眉眼之间戏谑立现,道:“放心,上次只是意外。”话音刚落,那狮子头便稳稳当当到了唐欢的白玉碗中。莫熙又道:“借花献佛。谢谢你对我的诸多照顾。”唐欢夹起来默默吃了,也不言语。
“我有一事不明,遥河分割内外双城,开河道之时就应有浮桥之类相连吧。”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也。
“是。内城确实有机关可启用铁索浮桥。我们匆匆赶回之时不过因为局势未定,不宜动静太大,是以未曾动用。”
莫熙又好奇道:“那个艄公是什么人?功夫如此了得。”
“我也不是很清楚。想来是爹爹的故交。爹爹过世前将玉牌交给我,让我不便使用浮桥之时便去找此人,出示玉牌,或可助我渡河。”
“上次德公说他跟你说过话?”
“此人甚是古怪,平日从不言语,当日初见也只说了一句‘真像’。”
莫熙夹了一块丝瓜,随口问道:“还记得你爹娘的容貌么?便是像谁多些?”
“欢彼时尚且年幼,爹爹的容貌倒是记得,娘亲却是全无印象。”顿了一顿又道:“姑娘呢?恕欢冒昧,姑娘双亲安在否?”
莫熙摇摇头道:“我自幼便是孤儿。”莫熙穿过来的时候这个身体不过四岁,断了两根肋骨,瘦骨嶙峋的身上伤痕累累,身体孱弱非常。身体的原主人应是被一同乞讨的孩子群殴至死。
唐欢心道:我纵然从小孤苦,但终究有过父母疼爱,她却连自己双亲是谁都不知。如此想着,一时便没再言语。
饭毕。唐欢从怀中取出一只水晶雕芍药花的小盒子,递给莫熙,道:“泡水久则肤反干,这个抹在身上,或可缓解一二。”说得又轻又快,也不看她。
莫熙奇道:“这是你自己制的?莫非你从前泡药汤就用的这个?”
她接过打开闻了一闻,膏质晶莹透明,有股栀子花的清香。不由想起了贾宝玉制胭脂这一节,嘻笑道:“你既会做这个,会不会制胭脂?”
唐欢好意相赠,莫熙自不敢辞,只是一个刺客身上是不能有任何气味的,尤其是香味。她不是踏月留香的楚香帅。她所作所为更不为扬名江湖,只为活下去。
“胭脂?姑娘不是从不施胭脂水粉么。何以相询?”哪知唐欢当起真来。
莫熙又是嘻嘻一笑,道:“不过随便问问。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