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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青巧不信梁相宜会如此小人,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纠结了整日,梁青巧到底还是决定跟她姐姐说两句好话,心想事后再偷摸记恨她就是了。
    可梁青巧不知她姐姐这回是铁了心要赶走那遭瘟的温淑云,此时正在屋里跟温淑云会面谈话。
    门一敲,屋里两人都吓了一跳。
    “谁?”
    “姐姐,是我。”门外答。
    二人对了一眼,梁相宜便立即将人请入屏后。确保无虞,这才与门外道:“进来吧。”
    即便心觉要说两句好话,此时梁青巧却是头也抬不起来了。她一步一拖地挪进来,远远站在隔扇边上,梁相宜问她:“有何事?”
    这话问得好像无事发生,梁青巧心下稍定了些,偷眼瞧着她,“那个……早上的事,是我失言了,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才好。”
    一句话说得蜿蜒曲折。梁相宜如何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又看眼屏风,沉声道:“你过来,走近些。”
    来到跟前,梁相宜将她一并带到右侧交椅坐下。丫鬟沏上一盏茶,梁相宜捧着吹拂,又呷上一口,道:“我们的事暂且不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温淑云的缘故才来找我。”
    “不、不是!自然不是!”
    怎么一问就慌了。说完梁青巧便反应过来,敛色嗫嚅,“真的不是……”
    梁相宜手指一紧,沉沉将白玉茶盏放回案面,“事到如今,你还将她放在心上?”
    “姐姐……”
    只言片语无一不牵动着屏风后那人的心。温淑云也低了头,淡白的脸庞落入阴霾里,可她的神色是平稳的,毫无波澜的。
    梁相宜也不言不语地等着她的回答。良久,梁青巧才说:“她确实是我的一块心病,却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分别多年,姐姐,我只是不愿那些旧事一直扎根在我心里罢了,等拂却这桩旧事,我定然不会再去见她,真的。”
    说得真挚,说得人心口疼。但其实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有她这一句话就已足够。
    梁相宜得了她的准话,也不再纠缠,而是与之好言宽慰了几句,一说亲姐妹哪有隔夜仇,二说暂且信她这番话,并让她自行拿捏分寸,不然定将此事派人去通禀了温家的夫人。
    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送走梁青巧后,却是立即就变了脸色。
    “青巧的话你都听到了?”她对默默走出屏风的温淑云说。
    “听到了。”温淑云坐在梁青巧原本的位置上,呷了一口青巧喝过的温茶,羽睫低垂地捧着茶缘,整个人好似一抔将散的雾。
    梁相宜面露愠色,“即便如此,你也还是不愿离开她?呵,我竟不知温家的姑娘如此厚颜无耻。”
    “是。即便她将我视如敝履,只要暂且不将我丢却,我便愿意一直厚颜无耻地留在她的身边。”
    她的神色依旧如此,只是平静之中多了几分果决。哪来的果决,梁相宜想不明白,分明八年前的她不是如此的。
    八年前她还很是温吞,很是温顺,善于缄默,也善于不作为。难道时间真就如此搓磨人。
    梁相宜不禁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正恍然,忽闻温淑云又道:
    “我言尽于此,梁姑娘,你不必再用我家人的罪证拿捏我,她们仕途几何自有她们各自的命数。”她站起身,“出走京城这八年我对得起任何人,至于青巧,若她日青巧不要我了,我绝不纠缠,彻底消失在她的身边。这是我唯一能答应你的。”
    凛冽春风终于在这日变得柔和,顺着枝头的粉苞绿芽吹入檐下,自带一股子芬芳。日头暖和了,梁青巧懒在外院那处庭院的躺椅里,喝上一杯手边的陈年佳酿,骨头都被泡得酥软。
    大好的日子,偏偏梁青巧兀自死皱着眉头。她觉得她姐姐今日怪怪的。尽管梁相宜说尽了好话,梁青巧却怎么着都觉着不对劲。
    梁青巧心里藏不住事儿,没纠结一会儿就对陶乐芝说了此事。
    要说陶乐芝对她姐不甚了解,可到底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加上昨夜那怪事,便知她姐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这事儿不便对梁青巧说,想想那把锃光瓦亮的剑,陶乐芝只好改口道:“我想你姐大概只是关心你。”
    “这不废话。”
    又过半刻,梁青巧实在思索无果也就罢了,眺目瞧见院子里杏花开得那般好,不免啧啧两声,问她:“会酿酒么?”
    “怎么?想喝杏花酿了?”
    “有点。你瞧这花开的,不物尽其用简直是浪费。”说着,又抿口酒。她手边这酒也是陶乐芝酿的,前些年埋入地里,下午刚才挖出来。陶乐芝本想将其拿去集市上卖了换银子,结果这主子上门,只好拿出来招待,想想还有些心疼。
    院子里挖酒留的坑还没填上,坑边对着一小堆干净的粉白,用巾帕垫着。不必想也知道那是陶乐芝收拾的。梁青巧想说这活教下人去干就行,转头看看,奇怪道:“梨枝去哪了?”
    “她下午跟着温淑云出门了,也不知道干嘛去,竟然这个点都还没回来。”
    说到温淑云……
    梁青巧脸色微变,心头立即怪异起来。她点着头,可脸颊却不知觉往下低。
    陶乐芝见她不说话,便去看她。这不瞧还好,一瞧她那脸,真是不得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没什么表情啊。”
    陶乐芝笑了,“思春啊。”
    “思你大头鬼的春!”
    不知为何脸颊就热了起来,实在久留不住,梁青巧起身便逃也似的溜走,说还要回去温书,今年再不参加春闱她姐姐一定不会放过她。
    哎,可怜呐,这要是考不上还好,要是考上,岂不就没这般清闲的日子了。
    时辰不早,也该出摊卖豆腐,陶乐芝笑摇着头回厨房。这厢才踅身,便见还未走远的梁青巧与一人影面打面地碰上了。
    院子里尚未点灯,远远看去,屋檐下那两个黑影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怎么了?”她扬声问。
    “没,没什么……”梁青巧磕磕巴巴地应,“你忙去吧。”
    待听见陶乐芝远去的脚步声,梁青巧这才臊红着脸去看眼前的人。
    眼前的温淑云正牵着她的手,与她站得极近。
    也是太近了,鞋尖抵着她,温情脉脉一双眼直看入她的心坎儿里。
    “我才回来,你怎么就要走。”温淑云不明不白地说。
    梁青巧分明不想看她,可眨巴眨巴眼,怎么也挪不开,只低声说:“我乐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么……”
    “青巧,只陪我这一会儿,我好生思念你。”
    “说的什么浑话,你我今早分明才见过。”
    “可今早你不支会我一声便走了。”
    “那是因为……”
    “诶,梁青巧,过来给我搭把手!”厨房传来陶乐芝的呼唤。
    梁青巧要去,却被温淑云拦住,一壁将梨枝差去帮陶乐芝的忙。等陶乐芝吭哧吭哧抬着豆腐架子从厨房出来,只能看见两抹消失在屋檐下的倩影。
    “原来她回来了啊。”她呢喃着。
    梨枝讪讪迎上前去。
    回到屋里,门关上,梁青巧竟不知不觉心跳加速了起来。
    像经历了一场冒险,二人看着对方,胸口扑通扑通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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