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飞快的行驶着,车轮和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噋咔”声,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去。
老兵们上了车,火车一开,他们有的是连吃带喝;有的是谈天说地;有的是东游西荡;也有的是沉默不语,
原凡、张华、曾建、陈山、彭通、颜军、甘峰、徐江、江波、莫柱、林聪等几个坐在前前后后说笑着,大家不约而同的谈到了刚才的战斗。
当谈到激烈之处时,
张华不由得说:“这帮家伙也够狠的,都有两下子。”
原凡也点点头说:“看得出,都是惯匪,有一些还是当过兵。”
曾建眉头一皱说:“有几个我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白县平暴时见过。”
彭通立刻反映过来说:“是的,我也觉得很有几个是。”
陈山有些后怕的说:“幸亏他们今天没带枪,要不是我们人多,今天恐怕逃跑的是我们。”
甘峰不服气的说:“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徐江接着说:“看的出,他们也是有组织的。”
江波若有所思的说:“看来他们也没料到,今天会碰上我们。”
陈山又想了想,说道:“他们的目的好像不是抢钱和东西。”
张华点点头也说:“是的,一般抢劫也就几个人,他们这么多人一定是另有所图。”
原凡思索了一下:“好像她们的行李里有什么重要东西让这帮家伙感兴趣。”
曾建连忙说:“是的,我好像看见那个女老板急急忙忙的藏起来一个黑色小皮包,不过我没看太清楚。”
贵涛站起来问大家:“哎,弟兄们,那个富婆的电话你们谁有。”
郑龙白了他一眼,说:“刚才已经感谢完了,你以为她还会认识你,别美了。”
徐江又摇头晃脑的说:“至少也得请咱们吃顿饭嘛。”
陈山轻蔑的说:“我们又不图她报答,她想干嘛随便她好了。”
张华不以为然的说:“这些生意场上的人,都是‘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的。”
原凡模仿京戏的唱腔接了一句:“人一走,茶就凉。”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大家围绕着种种话题,七嘴八舌的谈的好不热闹。
林聪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聊,没有说话,因为他一直都在思索着一个不解的问题。
徐江给他扔过去一支烟,笑道:“林聪怎么不吭声了,刚才就数你反应最快了。”
林聪没有点烟,只是放在鼻息下嗅了嗅,笑了一下,说道:“没啥,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原凡笑着说道:“你整天苦思冥想的能不累么?”
林聪接着说:“我想到一个问题,咱们以往在火车站巡逻的时候,多少都能看见一些警察值班,可是今天却一个也没看见,我们忙了半天,他们才赶到,按正常情况看他们不应该会有这麽慢的,难道今天会有什么特殊情况?
张华说:“我刚才抽空问过两个人,一个说刚接到命令,而另一个说刚从机场赶过来,太远所以晚了。”
徐江摇头晃脑的说:“难怪呢,机场可够远的,一个在正东头,一个在正西头。”
原凡想了想说道:“好象不对,警力是分区域布置的,一般都不会轻易调动,除非有大事发生,也只有局长才有调动的权力,怎么今天火车站的警察会跑到飞机场去呢,难道真有什么特殊情况?”
曾建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前几天我到司令部去办事,无意听到他们的人说起这几天好像有个什么某某大员要经过这里,所以上下都搞得特别紧张。
甘峰不服气的叫到:“今天没带装备,要是以往绝对把那个带头的活捉了。”
旁边老兵们听了他的话,都互相看了一眼,但都没怎么吭声,都知道他爱吹。
林聪语气谨慎的说:“他的军刺可是相当厉害,下次如果在碰到他,咱们可要多加小心。”
原凡若有所思的说:“在外面敢用军刺的人并不多,看来这个对手很有点厉害。”
大家听了都觉得原凡和林聪的话很有道理。
这时罗自生和列车长走了过来,他们刚交接完工作,顺便过来看一眼。
罗自生向大家喊道:“弟兄们,列车长过来看望大家,大家表示欢迎。”
大家一起鼓掌,列车长随即向大家逐一握手问候,表示了一下欢迎。
列车长离去后,罗自生点了一根烟,问道:“还在聊刚才的事呢。”
徐江开玩笑回答到:“正在开专案会议呢。”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
罗自生又叫唤道:“嗨!都交给警察了,还管那么多干嘛,来、来,该玩啥玩啥。”
忙乎片刻之后,罗自生对大家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玩着,不要走远了。”
说罢,起身朝着软卧车厢的方向走了去。
林聪叹口气道:“唉,没想到,临走前还经历了如此一次难忘的战斗。”
原凡也有感慨的说道:“也许这正是我们一个新的开端。”
大家也觉得够累的,于是就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林聪、原凡、张华、曾建、彭通、莫柱、段平等几个坐在一起,吃着零食聊着天,林聪不爱吃零食,只嚼了几粒花生,坐在座位上,没有怎么说话,用手摸了摸兜里那个小巧精致的随身听,同时那个丢失的手电筒又回忆了起来;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张华见了,踢了林聪一脚,说道:“你又在多愁善感了。”
曾建也开玩笑的说:“这么爱想,干脆以后写书好了。”
林聪笑笑说:“回去恐怕工作都没着落,还想干嘛,再说想写书,咱们积累的也不够哇!”
彭通咧着嘴,不满的说道:“你还怕没工作,你是挑工作,你都没着落,我们更别提了。”
原凡笑着说到:“你知道的也不少,刚才喊什么“裙里脚”的,你在哪儿学的。“
这一问,实际是原凡故意的,但林聪为人实在本份,当下一乐,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不由得说道:“小时候,在武术队训练,听教练讲解过,但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这招是比较适用的传统招数,特别是行走江湖的女子用得比较多,因为裙子总裹着脚,后来也有身份高的男子用这招,因为过去有身份的男子也穿长衣服,“裙里脚”的意思是出脚时连裙子都不过多掀起,以求稳妥隐蔽,让对手看不清出脚的方向。我听“武松传”里讲,武松杀西门庆的时候,抡刀一砍,西门庆拳法精通,闪身躲过,左手一拍武松刀背,右脚一起,正中武松左腰眼,踢得武松倒退了三四步,要不是武松身强力壮,肯定趴哪了,然后武松就故意把刀反着拿,刀刃朝上刺去,西门庆没看清再一拍,再用手一拍,一下把四个手指都切掉了。再后来,“血溅鸳鸯楼”的时候,武松杀蒋门神,先遇到蒋门神的妹妹,也是用裙里脚踢武松,武松这回有了经验,一把扣住她脚脖子,把她整个人抡起来,“啪”的一下,就摔死在地板上了。”
林聪来了兴趣,“噼里啪啦”的一下子讲了半天,吸引旁边的不少战友都过来凑热闹。
张华问到:“水浒传里有么?我怎么没看到。”
原凡说:“他说的是武松传里讲的,水浒传里写的不一样,我也听过。”
莫柱插嘴到:“是保都电台的吧,我也听过一点,前今天还在播。”
段平打趣问道:“豹子头林冲和行者武松他们两个谁厉害。”
张华说:“他俩师兄弟,林冲应该狠点吧,毕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林聪说:“我不怎么喜欢林冲,对武松倒是挺感兴趣。”
曾建说:“我一直在听那个‘十大军阀演义’,本来想听完的,现在一走听不成了。”
原凡说:“我也在听,挺好听的,比看电视电影有意思。”
林聪说:“说书讲古,增长历史知识,现在的电影电视有啥好看的,就那几个演员,一点也没劲,看着都烦。
彭通说:“听‘水浒’挺有意思的。”
陈山说:“听‘三国’也挺有意思,就是太长了。”
林聪说:“听‘红楼’也可以,就是红学太难研究了。”
段平问:“那贾宝玉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张华说:“不是什么神瑛侍者变的么,石头不就变成他嘴里的那块玉嘛。”
原凡说:“不过,好像又有人说神瑛侍者化为甄宝玉,那块顽石化成为贾宝玉,要不怎么叫‘石头记’呢。”
莫柱说:“那贾宝玉和孙猴不成了亲戚了么。”
曾建道:“你扯哪儿去了,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战友们都先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郑龙拍着莫柱的肩膀,笑的搂着叫“兄弟真行”;徐江撑不住,一口茶都喷了一桌子;段平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哎哟”;江波笑的用手指着莫柱,却乐的说不出话来;高升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陈山一袖子;陈山的茶杯都差点掉在贵涛身上;贵涛离了坐位,拉着旁边曾建,叫“砸砸后腰”;周围只要听见的无一个不是弯腰屈背;也有转过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战友擦衣裳的;还有的笑掉了墨镜;莫柱自己也笑得吐出了口香糖;独有林聪一人撑着,没有笑出声来。
车厢里显得是一片热闹非凡。
笑罢一会,林聪说:“他们俩还都有反抗精神,你看贾宝玉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影响,孙悟空则提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口号。”
原凡说:“像这样的人物,最受老百姓喜爱,李逵、程咬金也是的。”
张华说:“把这些评书穿起来,整个一部长篇历史演义都出来了。”
林聪说:“没错,上到‘三皇五帝,下到百年风云’,几千年都包括了。”
彭通问:“你说那什么‘黄帝、蚩尤,’什么‘女娲、共工’是真的是假的?”
原凡说:“神话传说当然是假的,古代人们对自然界种种现象无法理解,所以才用神话来解释,但不能一概而论,你比如说‘大禹治水’就是事实,但加以神话了,说他老婆后来变成石头了,还给大禹生了个儿子。”
张华说:“好像说大禹是他爹生的。”
林聪点点头,说:“是的,他爹生他的时候已经死了,大禹当时是一条龙,从他爹肚子里一下飞出来了,然后他爹的尸首掉倒山涧里变成一条大鱼了。”
“他爹是谁呀?”甘峰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叼着一根烟没话找话的问道。
“那个字怎么念来着?”原凡一时没想起来。
林聪小时候看过连环画,至今还有印象,所以知道,见大家都没答出,就饶有兴趣地大喊了一声:“鲧”。
没想到这一声喊,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鲧”和“滚”这两个字的读音完全一样,甘峰从不读书,听了林聪一喊,误把“鲧”听成了“滚”,以为林聪故意辱骂自己,在加上他本来就对林聪心怀不满,顿时借题发挥,是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再说一遍。”
于是冲到林聪近前,是一脚踢向林聪前胸。
林聪和所有的战友都没反应过来,听甘峰一喊,还以为他开玩笑的,那只他真的一脚踢来,后面的战友想拉一把已来不及了,甘峰的弹踢已到了林聪眼前,真是凶狠非常,幸亏林聪是眼疾手快、身手敏捷,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做出本能反应,身体往后一仰,同时抬臂肘招架,可还是稍晚一步,“啪”的一声,肩膀上挨了一军钩。
林聪见他如此放肆,顿时怒不可遏,尽管挨了一下,但毫不在乎疼痛,当即一跳而起,一个前踹,就直踹甘峰腹部。甘峰自持身高力大,双臂往下一交挡在腹部前面。林聪速度更快,前踹变成跨步,趁他双臂在下面,抬右臂一个肘击就准备砸向甘峰面颊??????
这时,旁边的战友都反应了过来,顿时都围拢过来,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拽腿的拽腿、捂嘴的捂嘴,两人尽管都在火头上,但这么多人强拉硬拽,还是被分开了。
甘峰还不肯罢休,依然满口脏话的大声辱骂着,林聪气的亮出腰带就想上去抽他,但被彭通、张华等按住。另一边,徐江、高升等人按住甘峰,听他叫唤了半天,谁也没听明白。
片刻,林聪先坐回了座位,甘峰也被几个战友拉扯到一边。
林聪尽管气愤,但还是比甘峰有修养得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原凡把甘峰叫到一边,给他点了一根烟,询问他动怒的原因。
甘峰吐着浓烟,指手画脚的说:“他敢骂我,我就敢动手打他。”
原凡不解的问:“我怎么没听见他骂你?”
甘峰又嚷道:“别以为老爸是当官的,就有什么了不起。”
原凡连忙向他示意叫他说话注意,可林聪也听见了,气的又要站起,但被彭通等几个战友按住了。
原凡接着问:“他到底骂你什么了。”
甘峰理由十足的说:“我问他话,他叫我滚开。”
听到甘峰的话,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绪。
林聪顿时明白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张华小声说:“他故意找茬,刚才在车站你帮了他,可他还念叨,闲你抢了他的功劳。”
原凡想了想也明白了,顿时使劲一拍桌子,指着甘峰的鼻子,大声斥责到:“他哪是在骂你,他说的‘鲧’是一个人名,你自己听不懂,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周围的战友都听见了,顿时发出一片哄笑声。
甘峰也有几分听懂了,但是他一向牛气惯了,还是不肯认错。
又强词夺理道:“哪有一个字的名字,别想骗我。”
张华抢了一句道:“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林聪好意告诉你,你还不分好歹。”
甘峰觉得理亏,看了林聪一眼,又低头大口大口的吸着烟,暂时没有吭声。
林聪苦笑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唉,算了,好人通常都会被人误解。”
原凡又对甘峰说:“有些事,多用点心看,会更清楚一些。”
渐渐的战友们都安静了下来,各忙各的去了。
张华安慰林聪道:“别跟他这种人计较。”
林聪笑了笑说:“跟他计较,我才不会呢,上次我想参加足球队,他不理,我也没跟他计较。”这时因为甘峰当时是足球队长。
曾建说:“好不容易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
林聪说:“是啊,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聊了一会,大家心情都回复了平静。
林聪摸出了随身听,带上耳机,一曲《草原的思念》又把他带入了回忆,那“草原的高山、环绕的绿水、洁白的羊群、远去的鸿雁”宛如画卷一般又展现在眼前,听到这些旋律,林聪感到心胸霍然开朗,心情一下好多。
一张名片在林聪摸兜的时候掉在座位上,曾建捡了起来看了看,说到:“梅露,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林聪还没反应过来,彭通倒先开口了:“是刚才哪个记者小妹的片子,我看见塞给林聪的。”
曾建问道:“记者采访还给名片么?”
原凡答道:“好像没有吧,一般采访完就算了。”
张华对林聪打趣的说:“小心人家以后还会找你的。”
林聪毫不介意的说:“随她便好了,爱干啥干啥,咱们不是干这行的,也懒得管她的闲事。”
张华看了看周围,问道:“那个‘骡子生的’到哪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彭通指了指软卧车厢的方向,说:“刚才好像到那边去了,半天没回来。”
曾建开玩笑地说:“不会找那个富婆去了吧。”
原凡则有些肯定的说:“那没准,刚才在车站看他和那帮漂亮女士黏糊了半天。”
陈山说:“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颜军不屑的说:“还能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拉上关系好办事。”
林聪取下耳机,问道:“她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原凡回答道:“好像是石崖什么公司的什么总经理。”
林聪又问到:“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曾建说:“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近几年招商引资,新起的企业多了,有合资的、有私营的,咱们只是不知道罢了。”
张华补充说:“现在已经进入商品经济时代了,我们已经落伍了。”
莫柱则忧心忡忡的说:“说不定,地方给我们分配工作还会求到人家呢。”
原凡点点头说:“很有可能,听说她们正在招人。”
张华安慰莫柱道:“没啥好担心的,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会有办法的。”
大家聊了一会,张华喊道:“想那么多干嘛,来开牌。”
于是几个人分开打起牌来,林聪不爱打牌,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保都市的影子,心中涌起点点酸楚,又把耳机带上,自己静静的享受着音乐,渐渐的进入了一个自我的空间,眼前又浮现出严厉慈爱的父母、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授业于自己的师傅们、同甘共苦的工友们;以及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耳机里传来的仿佛是父母的嘱托、老师的叮咛、同学们的祝福交织成了一片;瞬间又变成数年来的军旅历程历历在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声惊动了大家,抬头一看,原来火车上又上来了一只队伍,也是复原老兵,只不过军装是草绿色,他们有的留着小分头、皮鞋锃亮;有的叼着烟卷、戴着蛤蟆镜;有的带着耳机、嚼着口香糖;更有的袒胸露怀、身上还刺有纹身。他们上来后,列车员安排他们坐在特三团老兵临近的位置上,他们坐下后拿出啤酒、罐头、等零食和香烟、扑克,是边吃边玩,一边又用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谈天论地。
林聪看了一眼,没看见有带兵军官,就感觉他们像军阀一般散漫。
过了片刻,两边的老兵们已经有些熟悉了,互相聊了起来,原来后上来的队伍是边防第七步兵师三旅九团的复原兵,籍贯都是铁门市的,和石崖市正好有一段同路,大家也算是老乡,所以坐到了同一列火车上。
甘峰曾经担任过特三团的足球队长,带队参加过全军足球赛,并且夺得了亚军的好成绩,而夺得季军的就是这个步兵九团。
甘峰站起来望了望,果然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就问临近的一个步兵:“你们踢足球的唐平在不在。”
这个步兵看了看甘峰,一指不远处说:“在那儿。”
接着又大喊一声:“唐平,有人找你。”
这个唐平就是当初步兵九团的足球队长,有一定的威信,当时两个队伍在一起训练、比赛,之后还热闹了一把,大家都喝了个痛快,所以还算交情不错。
唐平此时正和几个战友赌兴正浓,听见了叫声,取掉了脸上的蛤蟆镜,定眼一看,认出了甘峰,连忙站起,笑道:“居然碰到你老兄了。”
甘峰走上去和他拉着手,笑道:“咱俩有缘。”说罢还擂了他一拳。
两人一起是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
接着两人招呼了各自参加了球队的战友,大家见面分外亲热,“兄弟、哥们”的叫个不停。
原凡、张华、高升等几个都参加过球队,原凡早就看见了他们,但一直因为他们军纪涣散、军阀作风严重,所以不屑与他们为伍,但甘峰一招呼,碍的面子也只好过去打了个招呼。
两支队伍凑在一起,车厢里顿时变得格外热闹。一时间,大家有的是互相递烟敬茶、称兄道弟;有的是推杯换盏、划拳行令;有的是耍牌掷骰、赌性尤酣;有的是歌功论劳王婆卖瓜。唯有林聪、曾建几个没有和他们凑热闹。
甘峰的打火机又吸引了几个步兵,他们轮流欣赏是爱不释手。
唐平问道:“是你们单位发的,给我也搞一个怎么样?”
甘峰笑笑道:“你以为什么人都有,我这还是求别人给的。”
徐江又摇头晃脑的说:“不是一般人,还搞不到呢,我们这只有林聪搞的到。”
甘峰又多了一句嘴:“人家家里可是当大官的。”
“林聪,是不是唱歌唱挺好的那个?”
唐平旁边的一个胖墩问道,他叫张凯。
徐江答道:“对呀,你认识。”
接着从林聪喊了一句:“阿聪,有人找你。”
林聪听见,站起身来,和张凯一对眼,张凯叫道:“聪哥。”两人都乐了。
原来,张凯和林聪一起参加过军民共建联谊千人合唱队,两人站在一起排练了一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
两人拉着手,张凯乐着,又歉意的说:“哎呀,聪哥真想你,那七百伍拾块钱,现在也没还你,真不好意思。”
林聪说:“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原来张凯借老乡的手表戴,谁知演出时取下后却不翼而飞了,张凯是懊悔莫及,当时多亏林聪见他年纪小又知道他家境困难,就替他赔了七百伍拾元,才算是了了此事。
张凯绰号“小老虎”虽年岁不大,但素以讲义气为重,在战友面前经常提起此事,所以大家都知道林聪,张凯一介绍,唐平等一些战友纷纷站起见礼。
大家坐下,张凯说:“当时演出一结束,我还准备去找聪哥,谁知当天接到命令就回团了,一直也没联系上聪哥您。”
林聪笑笑说:“嗨!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朋友之间无所谓谁欠谁的,不然要朋友来干什么,以后不要再提了。”
甘峰没怎么吭声,徐江倒说:“我们林聪,就是实在。”
张凯兴奋的又向大家介绍道:“聪哥的歌唱得真好,是我们合唱队的领唱。”
林聪又笑笑说:“领唱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唱么。”
张凯又说:“每次在军部拉歌都是聪哥带他们团,我们步兵团总是拉不过特三团。”
唐平有些不服气的说:“是么,我也挺喜欢唱歌的,上次也叫我去的,但这边又要我去踢球,所以我就没去。”
这时,原凡打开水经过旁边,听见他们说话就正好插了一句:“现在可以拉一把试试。”
唐平也正有此意,说道:“行啊,上次足球咱们两个团都没争到冠军,今天拉歌来争个冠军。”
拉歌是部队最普遍的集体活动,大家听说要拉歌,都来了劲头、纷纷叫好,个个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唐平首先站起,起了一首《当兵之人》,这首歌激情高昂,步兵团的老兵们立即响应。
“咱们当兵的人,就是一个样,头顶雪山鹅毛雪,身披荒漠大风沙,为了祖国的和平,我们手中握钢枪??????
唱到激昂之处,特三团的老兵们也纷纷响应。
一曲刚完,原凡示意林聪站起带头,但林聪并没这个意思,反要原凡带头。
原凡也不推辞,迅速站起,带头拉歌,喊道:“九团唱得好不好?”
三团老兵齐声回答:“好”声音是震耳欲聋。
“再来一个,要不要”;“要”;“九团的”;“来一个”;“来一个”;“九团的”;
原凡继续带头拉歌,三团老兵继续响应。
另一边,步兵九团也不示弱,唐平带头拉歌,喊道:“三团唱了没有?”
“没有”他们的声音也够大,只是不够整齐。
“三团不唱行不行?”“不行”“三团的”;“来一个”;“来一个”;“三团的”;
两边声音此起彼伏,较量的是势均力敌,吸引了不少乘客过来观看,整个车厢仿佛都沸腾了。
片刻,原凡带头起了一首《当兵闯天涯》,特三团的老兵们立即是放声高歌。
“当兵闯天涯,五湖都是家;苦练出精兵,时刻都备站;为了祖国的安宁,咱吃苦受累算个啥,嘿!??????”
这首歌,是部队很上口的一首歌,也是大家最喜欢的军歌之一,特三团老兵唱得是格外卖力,一曲刚完,九团老兵和许多乘客一起热烈的鼓起掌来。
紧接着张凯起头,九团老兵又唱了一首《战友的歌》。这首歌是新兵入伍所学的第一首歌,可以说人人皆知。
“战友、战友,亲过兄弟;时代和理想把我们召唤在一起;同训练、同作战、同生死、共患难;通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亲切的称呼、熟悉的歌声,又把大家带回了往日的戎马岁月,一幕幕难以忘却的往事又浮现在大家的脑海中。
一曲刚完,这边彭通起头,特三团老兵们唱了一首《咱们爱连队》,这首歌是连队里必学的一首歌曲,唱起来倍感亲切。
“咱们爱连队,连队也爱咱;火红的战旗迎风飘;南征和北战,再难也不怕;我们心中多荣耀,多荣耀??????
这首歌大家唱得是满怀激情,仿佛又回到了连队大家庭一般。
接下来的拉歌进入白热化。
九团拉三团:“三团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三团的”;“来一个”;“来一个”;“三团的??????”;
三团拉九团:“九团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九团的”;“来一个”;“来一个”;“九团的??????”;
九团又拉三团:“三团的呀么,呵嘿”“来一个,呀么,呵嘿。”“你们的歌声,是”“淅沥沥沥,哗啦啦啦,梭罗罗罗,呔”“来一个,呀么,呵嘿??????”
三团又拉九团:“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姑娘”??????
九团是猛烈进攻:“三团唱得很美妙,”“我们向他来请教”“一二三”,“来一个”;“来一个”,“一二三??????”
三团也毫不逊色:“九团唱得很积极,”“我们向他来学习”“一二三”,“来一个”;“来一个”,“一二三??????”
两边的声音是越叫越响,吸引的乘客也越来越多,他们也是有的叫;有的闹;有的鼓掌;有的大笑,一时间,车厢里是一潮高过一潮,一浪赛过一浪??????
过了好一阵子,还是不分胜负。
这时,林聪想了个主意和原凡耳语了几句,原凡点点头,表示可行。
只见林聪站了起来,举起手向大家示意,两边安静下来,林聪语气缓慢,但比较响亮的说:“咱们提议双方换个比法,由对方战友起歌,唱不响就算输,怎么样?”
两边的队伍,现在头脑都正发热,谁也没考虑细节,反正都是唱歌,就叫好答应了。只有张凯叫了一句:“聪哥,你会的歌可多呀。”但生音不大,被喧闹声淹没了。
接着,林聪对九团起了个头,专门起了首《走进打靶场》,这首歌很让他们上口,而射击正是步兵们的强项,步兵们兴奋的大声歌唱。
“走进打靶场,我们真得意,豪情壮志震山河,子弹好比铁拳头,钢枪就是粗胳膊,瞄的准来,打的狠那,侵略者哪里都消灭?????”
九团的老兵们用足了劲,唱得比前几首歌都卖力。一曲结束,三团老兵们是热烈鼓掌。
接下来,唐平给三团老兵起了一首《我爱我的军功章》,这首歌节奏明快,唱起来觉得心情舒畅。
“我爱军功章,日夜放光辉;我爱军功章,精神更抖擞;我爱军功章,杀敌最勇猛;我爱军功章,亲如好兄弟;嘿,我爱我的军功章!??????”
整首歌唱得整齐完整又嘹亮,一点也不含糊。
之后,林聪又站了起来,起了一首抒情歌曲《家乡的山上》,这首歌带有很浓的思乡情绪,记得刚学这首歌时,大家唱着唱着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热泪,就连教歌的新兵班长眼圈都红了。
九团老兵一唱这首歌,明显不如刚才几首刚劲有力的歌曲,有些找不着调,感情也没什么渲染,林聪就示意本团老兵一起跟着唱起来,才将这首歌曲继续下去。
九团的老兵们为挽回面子,另一名参加过合唱队的老兵名叫雷波,自认为高音还行,就站起给三团起了一首《想家的儿郎》,这首歌是近两年来部队战士最爱听唱的几首军歌之一,只是有一两个高音有些难度,能唱全的人并不多。雷波起这首歌的目的是想难住三团老兵们。
那知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特三团和步兵团不同,步兵主要注重共同科目和摸、爬、滚、打的战术训练,其它的就很少接触了,而特种兵则注重全面发展,除共同科目和专业学习外,还有大量的理论学习,课余时间还经常搞文艺活动,所以在综合素质方面其实特三团比步兵九团要强的多。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想家的思念又萦绕心头,???????梦中的爹娘又走到我身后,?????亲人的嘱咐我永记心上??????不管离家多么遥远多么的久”
唱到动情之处,许多乘客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唱到最高音“遥远”二字的时候,在林聪和几名一连战友的带动下,顿时是激昂嘹亮、出现前所未有的激荡。因为此歌在一连是由连长亲自教的,林聪作为团里的文艺骨干,还在全团联谊会上独唱过,所以唱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一曲结束,所有在场老兵和乘客一致报以宛如潮水一般的热烈掌声。
唐平又站了起来,好像有些谦虚的说道:“看来我们是技不如人了。”
原凡知道他们心里不服,就说道:“哪里的话,咱们谁也不比谁强,都差不多的。”
两边的弟兄是一阵哄笑。
唐平俯身和雷波、张凯嘀咕了几句,然后向大家说道:“咱们都知道,战场上讲究灵活机动,我们认为比赛也应该多样化,光这么唱也难得分出高低,咱们有什么绝活就亮亮,今天能碰到也是缘分嘛,下面请先欣赏我们团的快板。”
话音刚落,也不管三团老兵同不同意,雷波就站起,手里已多了一副快板,原来雷波他们村子号称“快板村”,男女老少都擅长打快板,雷波自小就打了一手快板。三团别人不清楚,但林聪在合唱队见识过他的快板功夫,知道他有两下子,就向大家示意安静下来,欣赏雷波的快板。
雷波二话不说,快板响起一段《鲁达除霸》,就听他劈里啪啦口若悬河的说道:“闲言碎语不要提,这位英雄家住在关西潞安府??????英雄姓鲁单字名达??????;英雄他自幼本是爱武的汉,可是硬的不怕、软他还不欺;??????鲁达劈了郑老虎,把我可累的了不得。”
一段快板结束,大家是连声叫好,雷波擦擦额角上的汗,行了个军礼,谦虚又得意的说道:“献丑,献丑。”
步兵团的老兵们是洋洋得意,特三团的老兵们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没有准备,不敢轻易上阵,甘峰有些不服但自己也五音不全没法亮相,就回头对曾建几人喊道:“哎,把你们几个上次的三句半来一遍。”他一喊,大家也就跟着鼓起掌来。
彭通说:“词有些记不清了。”
段平却说:“现编都行。”
原来曾建、莫柱、段平、彭通四人曾经在全团联谊会上表演过“三句半”还获了奖,今天大家一鼓动,也就不推辞四人站起来了一段“三句半”:“锣鼓一敲响连天,我们四个来表演,今天来段传统戏,三句半;父老乡亲号召,树立社会新风尚,是非标准不混淆,记心间;?????热爱祖国最光荣,背叛祖国是汉奸,齐心协力为国家,??????为民服务最光荣,助人为乐放光芒,崇尚科学最光荣,辛勤劳动最光荣,??????团结互助最光荣,诚实守信最光荣,损人利己人人烦,??????见利忘义不要干,遵纪守法最光荣,??????说到这里算一段,再--见!
四人好不容易说完了,中间卡壳了几次,好歹互相提醒着没间断,乘客和老兵们是连笑带鼓掌,掌声还算热烈,但不如刚才的快板,四人也互相笑了笑,擦擦汗坐下了。
九团人马见自己方占了上风,顿时气势更旺,但接下来该谁亮像,又成了他们的难题,因为他们中文艺人才毕竟是少数。
原凡已看了出来,故意喊了一声:“该你们了,快点啊!”
旁边的徐江、甘峰、高升等几个,也跟着叫了起来:“快啊??????”
唐平一看要冷场,顿时觉得骑虎难下,也算急中生智,站起来喊道:“我给大家出个谜语。”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就出到:“春去秋来,打水浒两个人物。”这时他在收音机里听来的,自持高明。
张华反应快,立刻答道:“一个是时迁,时间迁移了嘛,还有一个是??????”,他一下卡壳,挠挠头,看了看周围。
林聪立刻接住,答道:“九纹龙史进,历史前进了嘛。”
三团这边一致鼓掌叫好,徐江喊道:“该我们给你们出了”,九团的只好听着。
林聪这回抢了个先,说道:“你们出水浒,我出三国,大鹏展翅、孔雀收屏,打三国两个人物。”
九团的老兵们听了,七嘴八舌的“张飞、曹操、刘备、关羽、赵云、马超、吕布??????”乱喊了一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还有人喊出“宋江、高俅”逗得一车厢的人是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只听见他们当中有人喊道:“别丢人了,三国水浒都分不清。”说罢站起来,说道:“这个谜语我来猜,前一个是张飞、后一个是关羽,对吧。”之后看了看大家。
唐平喊道:“还是我们的秀才厉害。”
这个老兵引起大家的注意,他显得有些不同,说话比较文质彬彬,不像九团其它老兵张牙舞爪的。
原凡见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问道:“这位兄弟,你好像上过战友报吧?”
这个老兵叫闫荣,是步兵九团团部文书,刚才一直没怎么吭声,现在实在听不下去了才站起来说话,九团这群老兵们数他文化程度最高,都叫他“秀才”入伍前曾今在报社工作过,去年被评为全军“百名优秀文书”之一,故而战友报上登过他的照片,也算是唯一一个上报的老乡,所以原凡留意了他,没想到今天在这碰见了。
闫荣笑笑,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值得一提。”
他的谦虚和他们团其它的老兵比起来显得截然不同。
甘峰介绍道:“这时我们的博士,北海大学毕业的。”
闫荣一听,问道:“你是原凡吧?我拜读过你的军事论文,受益非浅那!”
原凡也说:“嗨,也没什么了不起,随便写的。”
闫荣开玩笑道:“难怪,我是秀才你是博士呢。”
一句话把大家都都乐了,两人也哈哈一笑,仿佛一见如故,互相握手致意。
雷波冲着闫荣喊了一句:“秀才,给他们出个题,把他们给难住。”唐平等人也跟着咋呼。
闫荣煞有兴趣的说道:“哎,刚才又是水浒又是三国的,我?????”
还没说完,原凡开玩笑的插了一句:“你来个红楼。”
逗得大家又笑了起来。
闫荣听了也一乐道:“红楼咱也读过,不过记不太清楚了,试一下‘左边是个天’嘛。”
原凡立刻接了一句:“‘头上有青天’,你喝酒呢。”
两边好多战友哪里读过这些书,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知他们说得什么,只有林聪、张华、曾建几个听明白了。
闫荣歪着脑袋皱着眉,又想一句:“中间有个五合六。”
原凡也不相让,但也说的不全:“六????什么???梅花香彻骨。”
闫荣又费劲想道:“剩了一张六合????六合···彩,哎哟,错了。”
原凡也卡了壳,一下没想起,说道:“一轮什么,忘了,谁会,弟兄们?”他回头喊道。
张华这回接住,可惜也说的不对:“一轮红日出云端。”
林聪、曾建喊道:“好。”还给他鼓了掌。
闫荣道:“行啊,还有一句,‘凑成却是个????什么???大头鬼’谁对的上来。”
张华、原凡也没想起来。
曾建想对,又没想完整,只说道:“什么抱住什么腿呀?”
林聪小声提示了一下,曾建大声喊道:“这鬼抱住钟馗腿。”
话音一落,原凡、林聪、张华几个是大声的鼓掌叫好,三团老兵们管他听懂没听懂也都跟着喝彩,不少了老兵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说了些什么。
闫荣佩服道:“可以,到底是特种兵,人才济济呀,我们团没有一个对的上来的。”
原凡也佩服道:“哪里,我们几个才对你一个,还是你厉害。”
徐江又得意了,摇头晃脑的叫道:“该我们出题了,原凡,给他们出个难点的。”
原凡有自知自明,说道:“我不行,不过我们倒是有研究红学的。”
闫荣有点意外问道:“是么,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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